第二十一章 趕鴨子上架(3 / 3)

嚴美本以為厲銘辰應該早就住進醫院了,事實證明,她這個當媽的是太不了解自己兒子了。從蔣一冰他們醫院出來,嚴美這才慌了神,按照蔣一冰說的,為了當那個兵,厲銘辰竟然拒絕治療,甚至連自己眼睛有病的事實都給否認了。

“兒子啊,那是眼睛啊,不是別的,可不能兒戲啊……”前鋒營訓練場上,嚴美已經不知道和厲銘辰重複第幾次這句話了,厲少校可好,抱著胳膊隻是看著新兵訓練的進展,時不時對某個動作不到位的新兵蛋子吼上那麼兩嗓子,其他的就是對他老媽充耳不聞。

高漢站在離嚴美五步遠的距離外,看著這對母子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對峙了有十分鍾,考慮著火候差不多了,於是走上前去,“阿姨,我先帶你回營部待會兒吧,外麵冷,回去咱再商量。”

十二月中旬,C市市郊的風也應景地感染了幾絲凜冽,打在臉上,有些刺痛。

人生過半的嚴美從沒活得像現在這樣無力過,之前她以為自己同兒子之間隻是一點簡單的隔閡而已,可真的遇到事情時,這個本以為很小的隔閡就被無限擴大後呈現到自己眼前了。

直到現在,嚴美才發現,她與厲銘辰的母子關係已經被經營得千瘡百孔。

接過高漢遞來的老式青瓷茶杯,嚴美坐在營部裏算最高檔的一個帶革質硬墊的木板凳上,捂著杯裏的熱茶直出神。對眼前這個阿姨輩的中年女人,高漢一直有種麵對高射伏擊炮一樣的感覺,拿他媳婦兒蔣一冰的話來說,麵對強悍的英雄遺孀,高營長立刻遁形為高孫子。

“孫子”搓搓手,對“奶奶”說:“伯母,厲小子總這麼不配合,也不是個事啊……”

“啪嗒”一聲,杯子裏的水麵波瀾一瞬後,什麼東西融了進去,嚴美別開臉,“可我說什麼,那孩子都不聽……”

整理得絲縷分明的頭發垂下一絲淩亂,嚴美微顫的聲音讓高漢心裏一緊,暗自說:“厲小子,再怎麼這都是你親媽,給我見好就收。”

他收起眼光,“伯母,其實有一個人估計說話厲小子會聽……”

高漢的話理所當然和那個人有關,而那個人此時卻在城市一角看望另一個人。

從入院以來,進過手術室、進過ICU,進過加護病房再到現在的普通病房,目前這間是魏躍住的最舒心也最坦然的一間。當內心放下某件重要的東西後,身上剩下的隻有滿滿的輕鬆。

也許這是溫昕最後一次來醫院看他了,他不知道厲銘辰和溫昕說了什麼讓那天本已離開的她又來了醫院,他隻知道他要把這一刻的溫昕完完整整地全部刻進腦子裏,之後把他最愛的人推向她想要的幸福。

溫昕不知道魏躍在想什麼,此時她正專心數著輸液管裏的滴數,調了一會兒,她低頭問魏躍,“心還慌嗎?”

醫院的小護士粗心,冬天來住院的病人又多,給魏躍打了吊瓶人就跑去了隔壁。如果不是溫昕來發現魏躍不舒服,還不知一會兒會咋樣呢。魏躍搖搖頭,“不了。”

他拍拍床邊,示意溫昕去坐,樣子像是要和她說話。溫昕從旁邊拿把椅子過來坐,卻被魏躍固執的表情生生拉回到離他不近不遠的床邊。

是不是所有生病的人都執拗得像個孩子呢?想到厲銘辰,溫昕產生這種疑問。

溫昕今天來是純屬意外,因為厲少校有令:去醫院確認“那家夥”確實沒事之後,她就要回來安安心心地做少校夫人,安安心心地陪他,隻陪他。

溫昕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所以少校有令,少校夫人從命。

冬天的太陽被低溫凍結成一塊塊,菱形雪花一樣照在醫院潔白的背麵上,溫潤卻刺得嚴美眼睛一陣陣疼。

誰說風水不是輪流轉的,前幾天她還站著嘲笑佟儷是個為了兒子去求一個小丫頭的可憐人。她沒想到,笑時的嘴角還沒歸位,自己轉眼間就成了那個可憐人。

還真是在其位,知其事,手懸在乳白色合成木板門上,嚴美總算體會到她曾一度十分看不上的佟儷當時的所作和所想了。

溫昕本來是坐在床邊,聽魏躍說著他以前在國外留學時的事情,避開那段記憶,他和她還是可以安靜相處的。一個在床上,一個在不遠不近的床沿,“溫馨”的畫麵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咚咚咚……”

對嚴美的到來,魏躍不意外,意外的隻有溫昕。“左夫人,你怎麼……”

“溫昕,咱們談談好嗎?”嚴美局促不安地搓著手。

他們第二次的談話地點在人民醫院五樓病房樓梯轉角處。

嚴美手裏的愛馬仕包包快被她抓成了“愛抹布”了,而站她對麵的溫昕也沒見好多少,隻不過比起還在決定拿什麼姿態和人首次示弱的嚴美來,經曆了太多這種情景的溫昕稍顯淡定。

“左夫人,有什麼事你請直說。”溫昕先開的頭,換來了嚴美的一長串話,“溫昕,我想說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想讓你勸勸銘辰能配合把眼睛治下,隻要銘辰能治眼睛,你們的事情我再不反對了……”

那個時候的溫昕還能說什麼。拒絕?再賣個關子?她一向不是那種人。最後她隻給了嚴美幾個字:放心,厲銘辰會沒事。

病房裏,魏躍看著拿著包匆匆同嚴美一起離開的溫昕,笑著說了一句:“祝你幸福。”

住他鄰床的是個五歲的小男孩,正捧著個大圓蘋果坐在床上端詳,聽到魏躍的話,腦袋被剃了小光瓢的小娃娃歪頭看了眼他,“媽媽說,隻有媽媽、爸爸還有寶寶在一起的時候才是幸福。”

他是個腦血管畸形的孩子,魏躍搬來的時候他就在,據醫生說他就三個月不到的生命了。魏躍從桌子上拿了個火龍果遞給他,小家夥盯著這個水果籃子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