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暄看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狗爪按在那軟軟一團上,眸光漸漸幽深。

艱難地讓大寶溫馴地趴在懷裏,桑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望著趙暄,謹小慎微地說道:“這狗淘氣,真淘氣,我回去了定要嚴加管教。”

趙暄低頭,眼光瞥過那微亂的衣襟,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

桑桑鼓了鼓嘴:“暄表哥,大寶其實很乖的。”就是說好的是狼狗,居然這麼容易就變成了小奶狗。

趙暄瞅著桑桑,桑桑衝著他,殷殷地笑著。

“桑桑,在做什麼?”

一人冷眼,一人熱情,正對視著,不遠處忽地傳來一道雍容女音,桑桑扭了扭脖子,回頭望去。

蘇陳氏梳著朝凰髻,身著茜素青色裱子,內搭蓮青色夾金繡線百子榴花裳裙,後麵跟著幾個丫鬟婆子,麵色微沉。

桑桑歡喜了起來,她抱著大寶,樂顛顛地小跑幾步:“娘,你也來散步。”

蘇陳氏給她理了理被大寶弄亂的衣襟,問道:“隱冬忍冬呢?”

“她們在後麵呢。”桑桑笑盈盈的。

蘇陳氏又給她整了整頭發,牽著桑桑的手朝著亭子走去:“那陪娘走走吧。”

桑桑笑了笑,說好。忽然她一轉身,又看到在春風中單薄著身體的趙暄,她輕輕咬著下唇,鬆開蘇陳氏的手心,急促促地道:“娘,我去給暄表哥道個別。”

蘇陳氏聞言,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就看見桑桑朝著垂柳樹下奔過去了。她犀利的眼神跟著桑桑的腳步,射向了趙暄。

桑桑捋了捋額前的碎發:“暄表哥,桑桑今日就先行告辭了。”

趙暄一手負在身後,他想起桑桑剛剛對著蘇陳氏那眉眼彎彎的笑,又憶起對著他時,強忍住驚懼的笑意,心頭猛地冒出一股燥火來。

桑桑等了片刻,都沒有等到趙暄的回答,想著他那個陰晴不定的性子,她福了福腰,後退著朝著蘇陳氏奔去。

鵝黃色裙角揚揚,趙暄眉毛峰一挑,竟覺得比著正午陽光還要刺眼。

回到蘇陳氏身邊,桑桑放下大寶,挽著她的胳膊,柔軟的靠在她身上:“娘,我今天中午想吃八寶飯。”

蘇陳氏餘光瞥過斜處的深色衣角,又摸摸桑桑的頭發,吩咐一邊的婆子:“讓廚房做份八寶飯,八寶不要用不易克化、寒涼的食物。”

婆子應了聲,朝著廚房去了。

母女兩人親親熱熱地走著,桑桑卻想到剛才蘇陳氏對趙暄視若無睹的樣子,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娘,趙暄……”

其餘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蘇陳氏直接打斷她:“桑桑,陪娘去亭子裏坐一坐。”

桑桑覷了覷蘇陳氏的麵色,心底悄悄歎了口氣,把趙暄放回了心底,隻是娥眉卻輕輕蹙了蹙,她稍稍側了側頭,趙暄是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側的大石前的?

他又看了自己多久了,想到此,桑桑不自在地摸了摸唇角:應該沒有流口水吧?

用過晚膳,桑桑又和家人們癡纏了一會兒,才回到自己的春繁院。

等到兒女們都回去了,蘇陳氏卸了釵環,端坐在銅鏡前,想起白天看到的情景,叫了聲:“宋媽媽。”

宋媽媽是她的陪嫁丫鬟,現在也是蘇陳氏的得力臂膀,桑桑身邊的隱冬是她的大女兒。

“夫人,什麼事?”宋媽媽親自放好蘇陳氏的首飾。

“聽說桑桑這幾日往蕪院去得很勤。”

宋媽媽笑道:“二姐兒心善,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時候還要把自己的新衣裳送給門前的小叫花子呢。”

蘇陳氏卻細細回憶,楊柳垂垂,微風拂拂,那趙暄低著頭,桑桑微微昂首,笑靨如花地望著他,忽然心頭一激靈。她倏地站起來,繡墩發出刺啦一聲響:“宋媽媽,趙暄今年多大了?”

宋媽媽算了算:“估摸也有十七八了吧。”

蘇陳氏望著銅鏡裏昏沉沉的人影,又記起趙暄那張頎秀豔絕的臉來,她瞧了這麼多少年,也沒一個能和他媲美,就連長女說的那人,比起趙暄,溫潤通透是夠了,那冠美絕倫卻也不敵他。

宋媽媽跟了蘇陳氏快四十年,她一挑眉她便懂了她心頭的意思:“年紀也到了,再怎麼說他也有蘇家的血脈,該請個媒婆,相看相看了。”

蘇陳氏坐回妝奩前,描了描眉:“是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