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珠落到他的手腕上，帶著某種沉重的力道，濕潤而滾燙。
梓川怔了怔，抬頭看向前方，一個身影漸漸清晰起來，漆黑的裙擺，連著飛舞的長發，徐徐垂落，一點一點露出漂亮的麵容，眼珠動了動，直勾勾地盯著他，水跡在眼角化開，氤氳了一片豔色。
雙目對上，誰也沒開口，時光仿若就此凝滯。
梓川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衣袖，拿出一塊潔白的帕子遞給她。
樓月潼接過來，卻放在一旁，嘴角揚了揚，“真聰明。”
她還以為他不知道，原來他早就發現了。
“謝謝你多年來的關照，”梓川道：“我能否問一句，你為何要跟在我身邊？”
樓月潼說：“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梓川：“……”
樓月潼仿佛看到了驚奇的食物，笑嘻嘻捧著臉：“你臉紅了。”
梓川也笑了一下，溫聲道：“因為你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姑娘，而且，你非常漂亮。”
他實話實說，反而分外坦蕩，不惹絲毫曖昧。
樓月潼握住他的手，“謝謝誇讚，我真榮幸。你悶在這裏這麼久，我帶你出去玩吧！”
不等梓川同意或拒絕，她抬手在他眼前一晃，兩人便消失在了宮中園林。
碧空，白雲之上，兩人相對而立，樓月潼伸手招來百鳥仙鶴，在周圍飛旋唱歌，又是一點，頓時霞光滿天，五光十色，她偏頭衝他笑：“好看嗎？”
“嗯。”梓川點頭，頓了頓，問：“我該如何稱呼……”
“潼兒，你可以叫我潼兒。”
梓川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潼兒。”
這一聲，叫得樓月潼心潮起伏，她故意鬆了鬆手，害得梓川往後仰去，再用力一拉，他正好抱住了她。
梓川連忙要鬆手，樓月潼卻在他耳邊低聲道：“師……梓川，我好想你啊。”
聽著她稍顯落寞的語氣，梓川的手情不自禁地頓住了。
兩人在空中相擁，更像梓川在安慰著來曆不明的小姑娘。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樓月潼說：“我突然出現在你身邊，你怕不怕我？”
梓川反問：“我們不是認識十幾年了嗎？”
樓月潼：“你這個人真好騙，萬一我是壞人，來騙你的東西呢？”
梓川不疾不徐道：“我分得清。”
樓月潼閉了閉眼睛，回想過去，不禁笑自己傻，“你確實分得清，你怎麼會分不清呢？如果畫地為牢，也隻能是你心甘情願的，對不對？是我錯了，用錯了方式，這一回，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梓川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權作安慰。
他覺得這位叫“潼兒”的姑娘一定有什麼難過的事，哪怕她一直在笑著，他也覺得她在哭。
梓川問道：“你是仙門弟子？”
樓月潼笑了笑，狡黠道：“不是，我是……比神仙還要厲害的人。”
“既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還不開心？”
“……我從前覺得，強大就是有理，可現在我卻發現，就算我成了天下間最厲害的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所以，我不開心。”
力量有界限，欲*望卻沒有，太貪心的後果，就是永遠也無法滿足。
成魔，天下皆怨。成神又如何？沒有人願意承認的神。
梓川盯著她看了良久，若有所思，隨即微笑道：“高處不勝寒，去地上走走，如何？”
樓月潼自然不會反對，拉著他的手臂，轉眼間就落到了地上，幾乎是同時，街市上喧囂嘈雜的聲音傳進了耳朵裏。
“喜，怒，憂，思，悲，恐，驚……身邊人常對我說七情傷身，不可過甚。但既然你帶我出來了，就陪我一起看看這人間七情，過一天普通人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