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瓊刺殺(3 / 3)

泰親王不快道:“國師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京師中將士歸心,朝臣用命,何來諸般爭鬥之說?”

宮滌塵拍額一歎:“千歲何必欺我?吐蕃雖地處偏遠,但對京師形勢亦略有耳聞。”他話題一轉:“國師有言:滌塵入京求糧,按慣例五日內進殿麵君,成敗未知。但若此前有當朝親王重臣來訪,則必會是不虛此行。”

泰親王哼道:“本王找你不過是一時之興,莫非國師竟能提前預知麼?”

宮滌塵洞悉般釋然一笑:“即便千歲不來,豈知朝中其餘文臣武將又不會來?譬如太子殿下與明大將軍或許都想見見我這遠來之客。”此語一出,泰親王立知宮滌塵雖然來自偏遠吐蕃,卻對朝內幾大勢力了如指掌。宮滌塵不待泰親王答話,又續道:“不過國師亦說起:若是太子先要見我,可稱病婉拒之;若是明將軍先要見我,可推托虛應之;唯有千歲見我,方可誠心一見。”

泰親王動容:“這是什麼緣故?”

宮滌塵搖頭,言語間卻似是大有深意:“國師並沒有解說其中原委。我雖有百般猜想,卻也知道並不應該說出來。”

泰親王愣了半晌,大笑道:“不過蒙泊大國師千算萬算,怕也算不出本王會給他帶來什麼禮物!”

飛瓊大橋邊四盞紅燈中的第三盞驀然一亮,就似是騰起了一團紅霧,在夜色中猶為醒目。泰親王精神一振,將望遠鏡放於眼上,一麵以指示意。宮滌塵早有感應,目光若電般射向峰下京城中。

但見從連接飛瓊大橋長達二十餘丈的禦道上緩緩行來一隊車輦。那車輦轅長一丈五寸,輦座高三尺四寸,以四馬牽行,八衛跟隨。車輦外飾銀螭繡帶,金青縵帳,以黃木棉布包束,上施獸吻,紅髹柱竿高達丈許,竿首設彩裝蹲獅與繡著麒麟的氈頂。

宮滌塵心中一震,他雖來自於吐蕃番外,但自幼熟讀中原詩書,頗知禮儀。隻看此車輦的派頭,便可知大致推測出裏麵乘座的必是朝中重臣。

車輦行至橋頭積雲亭處停下。八名隨從垂手肅立,從車輦中走下一人,頭戴七梁金冠,身著丹礬大紅遮膝衫服,腰束玉帶,白絹襪,皁皮雲頭履鞋。由於宮滌塵居高臨下,被那人的金冠擋住視線,看不清此人的相貌,但那人雖僅僅踏出幾步,龍行虎步之姿卻隱帶起風起雲湧之勢,足以令人心生畏懼。他於亭邊負手站立良久,似在憑吊昔日陣亡將士,又似在默然沉思,驀然抬眼,遙遙往凝秀峰頂上望來。

雖是明知山頂上的樹木必會遮住那人的目光,但宮滌塵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種閃往旁邊樹後躲避他視線的感覺。同時他明顯發覺到泰親王與高德言的身形亦是一震,以眼角餘光掃去,但見兩人皆是一臉著緊之色,眨也不眨一眼地望著飛瓊橋上的那人,泰親王執著望遠鏡的右手亦在微微顫動著,口中似乎還喃喃有詞。到了此刻,他已對車輦中那人的身份確定無疑。

宮滌塵心底驀然泛起五分畏怖三分敬重與二分猶疑,有心用言語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想不到千歲叫我來此,竟是要看看天下第一高手的風采!”隻看橋邊那位大臣的威嚴雄姿、激昂風範,普天之下舍明將軍其誰!

“宮先生身為吐蕃使者,遲早可見到明將軍。”聽到宮滌塵言語中對明將軍不無敬重之意,泰親王故作鎮靜的語音中似有一份枯澀之意:“如果本王僅僅奉上如此大禮,又憑什麼能讓宮先生動心?又有何資格妄請宮先生轉告令師?嘿嘿,天下第一高手,難道在宮先生心目中,明將軍的武功還在以為蒙泊大國師之上麼?”

宮滌塵微笑:“左右不過是一些虛名,豈會放在國師心裏。”他猜測著泰親王的語中含意,深吸一口氣,將天緣法眼運至十成,往飛瓊大橋周圍細細看去,越看越是心驚,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泰親王炯炯目光一直盯在宮滌塵的臉上,見他凝目良久,起初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卻又按住心潮,仍是一付萬事不縈於懷的模樣,心頭亦暗生警惕:這個年輕人如此沉得住氣,絕不簡單!

高德言幹笑一聲:“宮先生身為蒙泊國師的大弟子,必是目光如炬,不知可看出什麼蹊蹺麼?”

宮滌塵冷笑道:“此份大禮確是不同凡響,而高大人僅僅用了十萬兩銀子就能將這個驚人的消息探聽出來,神捕之名果不虛傳。”高德言聽宮滌塵的語氣,怎不明白他話中嘲諷之意,隻是不知應該如何接口,訕笑一聲。

宮滌塵手指飛瓊大橋,緩緩道:“那橋亭邊樹頂上精光微動,橋洞底草木輕搖,行船凝立不前,水下波光斂湧,皆有殺手暗伏……”他忽長歎一聲:“滌塵有一事相求,還請千歲答應。”

泰親王以目相詢。宮滌塵淡然道:“千歲可知道滌塵跟隨國師十餘年,領悟最多的是什麼?”

泰親王與高德言互望一眼,都不明白宮滌塵為何會在這關頭說起這無關緊要的事情。泰親王沉吟道:“本王雖不通武學,但手下有不少能人異士皆提起過蒙泊大國師的‘虛空大法’,卻不知宮先生所說是否亦與此有關?”

高德言接口道:“聽說吐蕃教法傳於天竺佛理,武功亦以瑜珈功為形,般若龍象功為基。久聞‘虛空大法’盛名,卻是無緣一見,還請宮先生指教一二。”

宮滌塵不置可否,續道:“吐蕃教義分為黃、紅、白三支,三支教派各轄教眾,視己教為正途,各立活佛,亦因此不時會引起吐蕃民眾的爭鬥,以致難有一統。直至蒙泊大師橫空出世,識四諦、修五蘊、通十二因果而解大煩惱,以精湛佛理與白、紅兩教七名佛學大師舌辯九日而勝,方助吐蕃王一統全境,被拜為大國師。而蒙泊國師向以佛理自譽,無厚武學末技,雖自創‘虛空大法’,卻謂之不過虛中凝空,應以識因辨果為重,養氣健體為輕,與人爭強更是末流。”他目視泰親王,麵相端嚴:“諸業本不生,以無定性故;諸業亦不滅,以其不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