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3年3月日
路遙的逝世,是誰也沒有料想到的。一切知道他的人,認識他的和不認識他的,熱愛他的和因種種原因而怨恨他的人,大約都會覺得痛惜。一個已有成就,又雄心勃勃頑強拚搏著,且大有希望的生命,突然消失了,怎麼能不使人倍覺痛惜。
路遙是我的延大校友,也曾是要好的朋友。我是先認識他,然後才讀他的作品的。他人很有個性,言語不多,耿介剛強,讓人初次相見,便能留下深刻印象。他說話嗓音渾厚而低沉,像是背負著重物的陝北漢子。相處久了,你會發現,由他那絡腮胡子包圍著的大嘴裏甩出的話語,總是沉甸甸的,幽默而尖刻。一次登華山,攀自蒼龍嶺,一遊人突然大喊“陳科長”。路遙說:“別喊了,這兒沒有什麼科長,都是難友!”眾人嘩然,他卻不笑,一副大智若愚的樣子。對於熟悉的人,他能用極簡單的兩句話,勾勒出一個令人久久難忘的形象。作家陳忠實憨厚而誠篤。他說他“每次來作協,肩上都扛著一袋麵粉,見人就想送給人家。”一句話,使人覺得有咀嚼不完的趣味,讓你對陳忠實的“忠實”,產生許多聯想。詩人曹穀溪,對事業滿腔熱情,他說他“晚上不睦覺寫詩,熬到一兩點鍾,出了一首得意的,趕忙把老婆娃娃都吼喊起來,圍著被子坐在炕上聽他神神經經朗誦。詩念完了,聽不見動靜,他一看,全家人都睡著了。”這個故事,或許是他即興創作,但卻真實可信。穀溪無論怎樣否認,也賴不掉,不知不覺地,已經做了路遙文學畫廊中一個人物。青年作家髙建群走路老歪著脖子低著頭,他說他“詩筋抽的來”,令人忍俊不禁。平時見了熟人,他又是那樣的隨和熱情,絲毫也看不出名作家的架子。“吃了沒?”“做什麼去呀?”總像他的父兄們一樣地問候,顯出樸素的親切。所不同的是,他還會用那雙掌心很厚,指頭粗壯的手緊緊地握住人家的手,歪著脖子使勁地搖晃。顯得那樣誠懇認真,使人周身溫暖若春雨浸潤。這俗套的問候,這似乎剛剛學來的有些生硬有些誇張的握手,是地道的陝北農民式的禮節。即簡便又實誠,把一種友好的情緒傳導出來,使人感受到一種難以言狀的親切的魅力。這種禮俗,對於他是一成不變的。在故鄉劉家圪撈,他見了鄰裏鄉親這樣問候、握手;在省城、京城裏遇上有身份的朋友,他仍然是這樣;出國訪問依然。但是,遇到他所厭惡的人,他便顯得格外粗暴甚至無理。往往怒目而視,擦身而過,決不假情假意,敷衍應付。態度異常傲慢,唯恐過分不夠,強烈不夠。因此,有人說他“傲氣十足”,他回敬道在庸人麵前,老子永遠都是驕傲的!”給他的作品提意見,場合不適當,或措詞不恭,他是很難接受。一次《平凡的世界》討論會上,一位搞評論的大學講師說……你的作品裏沒有一段像賈乎凹作品中那樣生動而富有表現力的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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