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2 / 2)

“噢一,你們是哪的?”下麵的老漢主動搭聲問道。狗立刻不咬了,仰著頭,警惕地盯著我們。

“噢——我們是過路的,想進莊歇個腳,吃頓飯。”我們說。

老人立即說下來吧,不怕,我給你們擋狗。”

於是,我們下到院子裏。老人見我們背著槍,渾身稀水濕,卻並不犯疑,隻是說是執行任務吧?”我們說“嗯”。他不再說什麼,就開門把我們讓進窯裏去。

窯洞門窗不大,裏麵卻寬敞。窯裏隻有老伴和女兒,已經起來了,正忙著拾掇鋪蓋。女兒見來了幾個男人,忙把地上的尿盆端出去倒了。女人一邊麻利地掃著炕,一邊很不好意思地說咋看我們家髒得,快趕緊上炕嗑,外麵冷哩吧?”

我們脫了濕透的鞋,坐到了熱呼呼的沙氈上,身子漸漸感到溫暖起來。母女倆開始為我們做飯。老漢坐在炕上抽著旱煙,同我們拉話。炕對麵的幾條大甕,飄散出醃酸菜的香味。我開始不住地咽著口水。

過了一會兒,窯窗上透進了金黃的陽光,光線原本有些暗的窯裏,頓時光明起來。坐在靠窗子的炕上,能看清窯掌的陳設了。那是一排溜七八隻荊條屯子,全都倒滿了五穀雜糧。看得出,這是一戶生活較富足的山村人家。窯裏收拾得很千淨。鍋台是用豬血泥裹了,又用雞蛋皮精心鑲嵌的,擦得起明放光,一塵不染。女人坐在灶前燒火,手上戴著一副銀手鐲。她人高大,生得白淨豐滿。她女兒大約十七八歲,長得很像母親。隻是沒有那麼胖,臉色很光潤,眼睛水汪汪的,身子即苗條又結實,給人的感覺是完全發育成熟了。她彎腰切著酸菜,髙隆起的胸部便一抖一抖地顫動著,很叫人覺得有些不安。

老漢人很老實,知道我們是川麵隊來的民兵,就隨便問幾句莊稼瞎好,雨水如何之類的話,更多的時候,默默地抽旱煙。他的煙癮顯然很大,幾乎一鍋接著一鍋地抽。抽完一鍋,便把餘火小心地磕在木炕楞上,又裝一鍋煙沫,用繭子很厚的手指將火團拈起按到煙沫上麵,使勁抽兩口,即引著了。他抽煙抽得聚精會神,吧嗒吧嗒,讓人覺得很香甜。偶爾冷了場,我便同蹲在灶前燒火的女人拉兩句什麼話。按照當地習慣,我稱她“幹媽”。她顯然很高興。柴火的光輝映照著她白胖的臉,越顯得容光煥發,她當時大約隻有四十開外,性情很開朗,也有幾分幽默感。她一開口說話,女兒便低頭吃吃地笑。她就嗔怪說死女子,憨笑啥嘛!”女兒便笑得更厲害。我們客人也被逗樂了,於是大家都快活起來。看得出,這是一個和睦美滿的小家庭。

一會兒,早飯做好了。老漢收起煙袋回轉身,把炕頭的小方桌移到炕當心,女人便擺上碗筷和鹽醋辣子、醃韭花、芥茉油等一應調料。女兒隨即端上來兩大盆:一盆是金燦燦的黃米幹飯,一盆是酸菜熬洋芋,還加了不少醃豬肉和寬粉條子。她挨著個兒地給每人盛了一大碗遞到我手裏時,她紅著臉靦腆地說咋直盡吃。”母親和老漢,也重複著女兒那句話。我們便端起碗埋頭吃起來。黃米是新鮮的,煮得很爛,又蒸得很幹,放在口裏嚼,越嚼越香甜。酸菜熬洋芋的味道本來就美氣,再加上熬得很爛的醃豬肉和粉條子,簡直香得不得了。加之又是油辣子、又是醃韭花、又是蔥炸芥末,那頓早飯,真是美不可言。我們不停地將黃米飯和肉菜拌了油辣子和醃韭花往嘴裏刨。一口沒咽下去,又刨進一口。很快便吃得渾身發熱,滿頭大汗。我們實在太餓,飯也確實太香,三個人隻顧自己低頭吃著,並沒注意到主人的情形。等到我們每人吃了三大碗,肚子實在飽得撐不下去了,口裏還有些想吃。這時,才發現,兩大盆已經剩得不多,他們一家三口還沒有動筷子,而是靜坐著看我們吃。也許見我們吃得那麼香甜,一家人都顯出很快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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