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 戲曲——曹雪芹(1 / 2)

曹雪芹(約1715—約1763),名霑,字夢阮,號雪芹,又號芹圃、芹溪,祖籍遼陽(一說豐潤)。其先世原是漢人,明末入滿洲籍,屬滿洲正白旗,後隨清兵入關,顯赫一時。曹雪芹少年時代曾經曆了一段豪華的貴族生活,雍正繼位後,曹家開始失勢,雍正五年(1727年)被抄家。此後,曹雪芹生活一直窮困顛沛,《紅樓夢》未完成,即因貧病交加離開了人世。《紅樓夢》被公認為我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紅學”的出現足以說明其豐富、博大的內涵和永恒的藝術魅力。

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豔曲警芳心(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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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此處節選的一部分寫賈寶玉與林黛玉在大觀園內沁芳閘共讀《西廂記》,寶玉走後,黛玉一人意緒無聊,閑聽梨香院的女演員唱《牡丹亭》戲文,句句動人的曲詞讓她不覺黯然銷魂。共讀《西廂記》一段,對寶、黛形象的刻畫十分生動、傳神,個性化的人物語言,富有表現力的敘述語言,令黛玉聰敏而略帶刁蠻,寶玉溫和可愛而又有點“呆”的個性特點躍然紙上。由共讀《西廂記》這一情節可以看出,寶、黛相處時非常放鬆、自然,不用掩飾自己。我們很難想象,賈寶玉會和薛寶釵或者大觀園中的其他女孩子一起坐在石頭上看《西廂記》,而隻有林妹妹能如此,這足以說明二人的心性相投。小說對黛玉聽曲時感受的描寫也曆來為人所稱道。每聽一句,她都有不同的反應和情緒上的變化,感情層層深入、推進,終於鬱積成滿腹難言的苦情愁緒,化為悲傷的眼淚流瀉而出。這一段寫出了林黛玉的細膩、敏感,以及蘊藏在她內心深處的難以排遣的哀怨。

那一日正當三月中浣[2],早飯後,寶玉攜了一套《會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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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走到沁芳閘橋邊桃花底下一塊石上坐著,展開《會真記》,從頭細玩。正看到“落紅成陣”,隻見一陣風過,把樹頭上桃花吹下一大半來,落的滿身滿書滿地皆是。寶玉要抖將下來,恐怕腳步踐踏了,隻得兜了那花瓣,來至池邊,抖在池內。那花瓣浮在水麵,飄飄蕩蕩,竟流出沁芳閘去了。回來隻見地下還有許多,寶玉正踟躕間,隻聽背後有人說道:“你在這裏作什麼?”寶玉一回頭,卻是林黛玉來了,肩上擔著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內拿著花帚。寶玉笑道:“好,好,來把這個花掃起來,撂在那水裏。我才撂了好些在那裏呢。”林黛玉道:“撂在水裏不好。你看這裏的水幹淨,隻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髒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個花塚,如今把他掃了,裝在這絹袋裏,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幹淨。”寶玉聽了喜不自禁,笑道:“待我放下書,幫你來收拾。”黛玉道:“什麼書?”寶玉見問,慌的藏之不迭,便說道:“不過是《中庸》《大學》。”黛玉笑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兒給我瞧,好多著呢。”寶玉道:“好妹妹,若論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別告訴別人去。真真這是好書!你要看了,連飯也不想吃呢。”一麵說,一麵遞了過去。林黛玉把花具且都放下,接書來瞧,從頭看去,越看越愛看,不到一頓飯工夫,將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覺詞藻警人,餘香滿口。雖看完了書,卻隻管出神,心內還默默記誦。寶玉笑道:“妹妹,你說好不好?”林黛玉笑道:“果然有趣。”寶玉笑道:“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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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林黛玉聽了,不覺帶腮連耳通紅,登時直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兩隻似睜非睜的眼,微腮帶怒,薄麵含嗔,指寶玉道:“你這該死的胡說!好好的把這淫詞豔曲弄了來,還學了這些混話來欺負我。我告訴舅舅舅母去。”說到“欺負”兩個字上,早又把眼睛圈兒紅了,轉身就走。寶玉著了急,向前攔住說道:“好妹妹,千萬饒我這一遭,原是我說錯了。若有心欺負你,明兒我掉在池子裏,教個癩頭黿吞了去,變個大忘八,等你明兒做了‘一品夫人’病老歸西的時候,我往你墳上替你馱一輩子的碑去。”說的林黛玉嗤的一聲笑了,揉著眼睛,一麵笑道:“一般也唬的這個調兒,還隻管胡說。‘呸,原來是苗而不秀,是個銀樣鑞槍頭。’”寶玉聽了,笑道:“你這個呢?我也告訴去。”林黛玉笑道:“你說你會過目成誦,難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麼?”寶玉一麵收書,一麵笑道:“正經快把花埋了罷,別提那個了。”二人便收拾落花,正才掩埋妥協,隻見襲人走來,說道:“那裏沒找到,摸在這裏來。那邊大老爺身上不好,姑娘們都過去請安,老太太叫打發你去呢。快回去換衣裳去罷。”寶玉聽了,忙拿了書,別了黛玉,同襲人回房換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