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原來你竟然愛著她(3 / 3)

其實當時他離得遠,整個過程看得並不太清楚,加上中間過道光線幽暗,隻能隱約看見那個男人的側麵,不過當時倒是很佩服對方,因為即使在那種情況下,依舊不見絲毫狼狽。

後來他們一前一後地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再後來,就一直都沒再出現過。

現在他終於想起來了,原來那個男人就是江煜楓。

難怪會覺得有些眼熟,在他們事務所開始正式為江煜楓的公司代理日常法律事務的時候,他就覺得他眼熟。

直到今天,見到聶樂言坐上他的車,兩個人幾乎什麼都不用說,但是動作默契,令他這個外人在一旁立刻就瞧出了端倪。

可是最後嚴誠還是掏出手機,給聶樂言發了條短信,因為害怕不合時宜,所以格外字斟句酌,如同對待嚴謹的書麵材料:如果方便的話,請你抽空去看看程浩,他最近的狀態不太好,我想或許……你能起到一點積極的作用。

聶樂言拿著手機,將那短短的幾行字看了又看,直到聽見旁邊傳來聲音:“幹嗎皺著眉?”

這才抬起頭來,正對上江煜楓清淺的目光。

“沒什麼。”她將手機放回包裏。

他也不追問,隻是看她一眼,大概也覺得挺無聊的,便抽出一本雜誌來隨手亂翻。

過了一會兒,她仿佛才又想起來,問:“你等下要去哪兒?”

他頭也不抬地說:“醫院。”

“……去醫院做什麼?”

“你早上照鏡子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自己眉心有皺紋?”他斜睨她一眼,突然一本正經地問,然後又重新垂下視線去看雜誌。

聶樂言被他說得一愣,真就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結果卻見他微微勾起唇角,哧地笑了聲:“你怎麼這麼好騙?”

她不由氣極,回給他一個白眼,訕訕地放下手。

不過到底因為他這一打岔,直到最後下了車,她都忘記問他這個時候去醫院要做什麼。

午休時間不長,可聶樂言還是按照嚴誠給的地址去了一趟新城區。

那是程浩目前住的地方,規劃幹淨整齊,但顯然不如老城區熱鬧繁華,甚至在這樣的正午,小區裏的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按了許久門鈴卻都沒人來應門,她站在那裏幾乎氣餒沮喪,為了趕時間,午飯隻草草扒了幾口,如今正隱隱覺得餓。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回旋的樓梯上終於傳來腳步聲。

程浩拎著大袋東西,似乎有點吃驚,就停在一樓與二樓的轉角處,好半天才淡淡地問:“你怎麼來了?”

她仿佛這才驚覺,竟然已有一個來月沒有見到過他了。原來去了一趟烏鎮回來,又時不時與江煜楓膩在一起,時間就像流水一般快速而悄無聲息地逝去。

如今看見他,似乎比過去清瘦了許多,濃密的頭發有些長,額前的發梢幾乎快要掃到眉端,臉孔沉默蒼白,倒活脫脫有當年黃山頂上那個迎風而立的清俊少年的幾分影子。

她隻覺得心裏微微發堵。

“聽說你休假,我來看看……呃,順路過來的。”麵對著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其實後來嚴誠又在電話裏將詳細情況說了一遍,來的路上她已經預想過他現在的狀態,但是見了麵才陡然覺得無力,好像一切語言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場,在這樣的他麵前,她反倒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目光倉促心虛。

“哦,”程浩點了點頭,仍舊站著沒動,“你來辦事?”

“嗯。”

她不習慣說謊,所以沒多久便敗下陣來,眼神從他的臉上遊移開來,很自然便落在他手中的那隻袋子上。

好像突然有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間的呼吸,她隻定定地不再作聲,而他還是那樣平靜無波的語氣,卻更令她覺得難受而又陌生。他說:“抱歉,我現在沒時間請你進屋裏坐一下,拿了車鑰匙我還要出去。”

已經隱約能夠猜到他要去哪兒,她想了想,目光還停留在那一袋香燭紙錢上,隻是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麼?”

她想,就當是作個伴也好,總勝過他獨自一個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沒辦法放任自己就這樣走掉。

冬末初春的山道沒有人煙和車輛,顯得格外冷清,路邊枯枝蔓生,就連本該常青的鬆柏立在此處也似乎變得灰暗沉鬱。

公墓設在山頂,程浩的腳步穿過那一排排整齊林立的墓碑,自始至終都沉默著,所以她也跟著沉默,又或許是根本說不出話來,她想安慰他,可是仿佛這才發現自己大腦中的詞彙是多麼的貧乏無力,因為從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家中幾位年長的長輩身體都十分健康。

他最終在一塊簇新的墓碑前停了下來,蹲下身去擺放香燭和果盤。

灰白色的大理石碑上嵌著逝者的肖像,其實照片裏的人已經並不年輕,麵孔上歲月的痕跡隱約可見,但是五官輪廓卻依舊秀致娟美,尤其一雙眼睛,幾乎與程浩的一模一樣。

山坡背麵斜斜地延伸下去,不時有微風徐徐掃過,晃動了山岡下濃密的樹影。

偌大的墓地,安靜地置於廣闊的天空下,絲絲流雲恍如最淡的水墨畫,從頭頂若有若無地縹緲而過。

她問:“我給阿姨上柱香,可以嗎?”

其實素未謀麵,隻是因為長眠於地下的那位是他的母親。

她沉默著,鄭重其事地跪下來,光亮如鏡的台階上幾乎沒有纖毫灰塵,程浩彎腰取出花瓶中的百合,又換了一束新花放進去。

那束百合潔白無瑕,甚至完全沒有凋零萎落的跡象,鮮嫩得仿佛是剛從花店裏拿出來一樣。她看著他熟練而沉默的動作,心裏突然冒出個念頭:難道他最近每天都會過來上一次香?!

天氣預報裏說今天是陰轉小雨,果然就在他們回城的途中突然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車窗上很快便蒙上層層霧氣,那些細小的水珠如同疏密錯落的簾子,虛虛地籠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