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雪掩嘴低笑,“我怎麼會介意呢?他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在廁所刷牙的肖曼聽到這句話,嗆得泡沫噴到了鏡子上。
被水聲掩蓋,後麵的話肖曼就聽不清晰了。
整裝完畢,肖曼以一副和平日一樣英氣的模樣出現在兩人麵前,眉間有微微的皺褶,“我今天可沒空招待你,有事忙。”
肖母一邊給了他一個噤聲的動作,一邊小心地看著身邊趙亦雪的反應,“人家亦雪好不容易回國,說不定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沒關係阿姨,我這次回來要待好幾個月。”趙亦雪無所謂地笑笑。
“哎呀,這次回來這麼久呀,這次巡演……”
就這樣,兩個女人又聊了起來,肖曼對她們那些沒營養的話題不感興趣,回到自己的房間專心創作。
沒有想象中的惱人事情發生,一切都平靜得出奇,沒有人來打擾他,連外麵的對話聲也似乎有預謀地變小。
直到該吃晚飯,才被輕輕的敲門聲打斷。
看到飯桌上多放了一副碗筷,肖曼才發現趙亦雪原來沒有回去。
“亦雪可賢惠了,幫我一起下廚,還說怕影響你叫我不要打擾你。”肖母一邊把湯端到桌上,一邊不停地給肖曼使眼色。
“我可不記得有邀請她。”肖曼毫不客氣地說道。
麵對兒子接二連三的不友好,肖母終於忍不住怒了起來,“人家亦雪千裏迢迢回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你還這種態度,太過分了。”
“阿姨沒事,肖曼一定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不要說他了。”趙亦雪扯了扯肖母的衣袖。
她的勸架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肖母立刻停止了教訓。
肖曼心中憋著一股怒氣,剛拿起筷子就放下,“我沒有胃口,出去散步。”
見到氣氛變得尷尬,趙亦雪立刻跟著站起來,“我也跟你一起去。”
剛想毫不客氣地回絕,在看到母親的恐怖眼神後,隻得作罷。
想到在外麵至少不用聽母親說教,肖曼隻得無奈答應帶趙亦雪“散步”。臨走前,肖母還不忘一再叮囑肖曼帶她去吃晚餐,然後安全地把她送回家。
關上那扇傳來太多囑咐的門,肖曼無奈地歎了口氣。
“沒關係,我還不餓。”似乎是感覺到肖曼眉宇間散發出來的怒氣,趙亦雪先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肖曼橫了她一眼,“我媽吩咐我要帶你吃晚飯,再送你回家。”
雖然話中帶著完成任務的口氣,但趙亦雪還是對這種“約會”很期待。
“其實我並沒有表麵來得那樣風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聲音傳來,肖曼覺得眼前的趙亦雪似乎一瞬間變了一個人。
“一個人在國外到處演出,幾乎每天都要練琴到半夜,沒有人支持陪伴的日子,其實很寂寞。”
或許出自天生的同情心,肖曼的態度變得不再像剛才那樣惡劣,“你的付出看到了回報,比起那些默默無聞的人,你應該覺得自己很幸運。”
“肖曼。”趙亦雪眼中似乎閃出了淚花,“知道嗎,這些日子以來,支持我努力下去的人就是你,為了能配得上你,我才這麼努力。”
小道上的光線有些昏暗,要再走一段才能看到繁華的大馬路。
“可是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不是很喜歡我,我也不知道我哪裏做錯了,我隻是一味地以為是我不夠好。”
肖曼抿了抿唇,“你知道的,我的心思一直在音樂上,沒空管那些有的沒的。”
“所以這次回來看到你在組織鋼琴樂團,我真的很高興,因為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來幫助你了。”
提到這個,肖曼不屑地哼了哼,“隻是你事先沒告訴我,是要支付報酬的。”
趙亦雪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你是知道的,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想辦法搞到手。”
肖曼讚同地點了點頭,抬頭看著漫天的星辰,“我知道,所以那個時候杜勒會選擇鋼琴比賽第三名的你做弟子,而不是我或申宇。”
趙亦雪瞪大雙眼,嘴唇微顫,“你什麼意思?你認為我是用了什麼肮髒的手段嗎?”
肖曼搖搖頭,“不得而知,也沒人想探個究竟,隻是後來申宇突然就人間失蹤,讓人不免產生聯想而已。”
趙亦雪不敢置信地瞪著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本來沒有想到你,不過你昨天上台前的話,讓我不免產生多餘的聯想。”
“我之前的確不關心申宇是怎麼失蹤的,但是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肖曼不客氣地瞥了她一眼,“吃飯去吧,我還想早點回家呢。”
看著肖曼沒有任何溫度的背影,趙亦雪決定還自己一個清白,一定要把申宇的事情給調查清楚。
吃完飯,趙亦雪沒有要肖曼送她回家,而是決定獨自去學校看看。
月光下樂聲四起,不愧是音樂學院,這麼晚了還有人在練習。各種樂器聲從一座座白色的洋樓裏透出,漸漸彌漫開來。
趙亦雪來到鋼琴係的教學樓門前,本打算找胡教授問一問申宇退學後的去向,卻意外地聽到琴房傳來一段格外出挑的旋律。
不敢置信地湊近聲音來源,靠著牆聽著裏麵傳來的音樂,是李斯特的《愛之夢》。不得不承認,彈奏者的水平不會比自己差多少。
這首曲子雖然不是技巧最複雜的,但需要對音樂具有獨特的領悟才能帶入感情地演奏。趙亦雪曾經斷斷續續練了好幾周才達到現在的水平,所以當聽到別人演奏的水平和她不相上下的時候,難免會不爽。
透過房門中間的玻璃往裏望去,舒涵正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中,閉眼陶醉。
不知道是什麼給了舒涵這麼大的動力,好像有源源不斷用之不盡的力氣一樣,已經不眠不休地練了一天一夜還沒有休息。
琴房外的趙亦雪皺了皺眉,她能感覺到演奏者一個音符都沒有馬虎,每一下都用盡全力敲擊下去,仿佛可以聽到木頭與木頭之間因摩擦而發出的刺耳噪聲。
在門外把這首曲子聽完,趙亦雪心情沉重地離開。
來到胡教授的辦公室,敲了敲門,沒有人,突然想起申宇以前一直去二十八號琴房練琴。正這麼想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琴房門口。
走到盡頭,整個人被黑暗包圍。
放到門把上的手猶豫著,明明申宇的失蹤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會害怕見到他?
或許連趙亦雪都覺得申宇並不是一個凡人,至少在音樂方麵是這樣,所以才總是容易讓人聯想到超能力或是外星人。
亂七八糟的遐想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那個琴房沒有人去。”
趙亦雪被嚇了一跳,轉過頭,看到的是剛才那個演奏《愛之夢》的女孩子,尷尬地笑了笑,“哦,我很久不來了。”
“啊,你不是趙亦雪嗎?”舒涵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怕生。
“嗯,是的,請問你是?”趙亦雪想了想,突然拍了拍手,“想起來了,那天我來找胡教授的時候看到過你。”
“嗯。”在舒涵眼裏,趙亦雪是個知名的鋼琴家,對於她記得自己這件事,舒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來找胡教授的。”趙亦雪說。
“哦,他周末是不來學校的,你可以明天來找他。”
趙亦雪點點頭,轉頭看向身後的教室,“這個教室沒人用嗎?”
“嗯,我聽說鬧鬼。”
“鬧鬼?”趙亦雪的脊背一陣涼意。
“我也是聽說的,還聽說以前這裏是申宇專用的。”
趙亦雪點頭,“的確是申宇專用的,他走之後就沒人用了嗎?”
舒涵搖頭,“沒有了,一直空在那裏。”
趙亦雪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你是鋼琴係的吧,認不認識申宇?”
舒涵搖搖頭,“好像不認識,也是前一段時間才聽胡教授說起的,說他是去年鋼琴比賽的冠軍。”
趙亦雪驚訝竟然會有鋼琴係的人不認識申宇,那個時候他的名字簡直響亮得連外校的人都知道。那個有他的時代,連肖曼的光芒都被削弱了不少。
她走到舒涵麵前,“謝謝,那我走了。”
一股香氣撲麵而來,加上她與眾不同的氣場,讓舒涵有些害羞,隻自顧自地點頭。
一直看著趙亦雪的背影消失,舒涵才轉過頭,目光正好落到二十八號琴房,感覺有些陰森,不禁哆嗦一下,立刻離開。
肖曼在趙亦雪演奏會上的表現,光速般傳遍整個學校。
走在校園裏的時候,肖曼感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但他對這些竊竊私語不感興趣,還是一如既往目空無人地快步往排練教室走去。
“好了,今天開始排練貝多芬的《致愛麗絲》。”肖曼站在鋼琴邊上,和下麵的人講解樂曲的重點,下麵卻傳來細細的議論聲。
“我知道這首曲子在鋼琴曲裏算入門級別的,不過我們也需要把一些經典的曲子排成自己的風格才行。”下麵某兩個團員的議論聲越來越響,幹擾了肖曼的講解,他冒起火來,“你們兩個在說些什麼?”
挨罵的兩個人馬上低下頭,一副犯錯的模樣。
“有什麼重要的事一定要現在說?拿出來和我們大家分享一下啊?”肖曼雙手環胸,一副質問的模樣。
“是……聽說你和趙亦雪在交往。”
這下輪到肖曼啞口無言,不知如何作答。
靜靜的空氣中飛著細小的塵埃,讓肖曼感覺呼吸有點困難。
堵在喉嚨的話說不出來,眼神的閃躲透出心虛。
雙手撐在鋼琴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底下傳來極其細微的聲音,但肖曼聽得很清楚——
“看上去是真的了。”
舒墨正抿著唇,神情凝重地盯著肖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