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家都沒把我當個老師，但我的確是心理老師。”沈淩自嘲地笑笑。
“你想聽什麼？”
“聽真話。”沈淩幹脆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邊，“今天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走了。”
活了二十幾年，白騫臣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女人這種生物，當然，同事或罪犯不算。
很明顯，眼前的這個女人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和自以為是的正義感，今天看她那個表情，一定是覺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好事。
他覺得這樣的她……實在很蠢。
但他也相信，這麼愚蠢的她，一定會言出必行，他不說清楚，她一定不會放他走。
這件事本不該是秘密，被他處理成一樁秘密，反倒有些不合適了。
見沈淩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自己，白騫臣從上衣口袋摸出自己的證件，略略亮給她看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去：“首先，你今天的判斷是錯誤的，我並不是你臆測中的那種人，我是個警察。反倒是你的學生，他有藏毒的嫌疑。他的父親是個毒販，被我們捕獲時，有200克的毒品下落不明，經過我們的調查，最有可能的結果是被他藏起來了。”
沈淩本以為他會講點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她傻在那裏，久久不能言語。
但，在她印象中，艾利歐向來是個遵守紀律的學生，這樣一個連學校規矩都不會去違反的人，怎麼會做出違反法律的事？她實在難以相信。
她因此有些生氣：“不，我不相信！他還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你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白騫臣冷淡地瞥她一眼，事實證明，她的確蠢得可以，“你隻需要知道兩個常識：第一，未成年人也會犯罪；第二，沒有人會在臉上寫著‘我是罪犯’四個大字。”
“你有什麼證據？”她忽然間拔高了聲調，引來旁桌人的注視。
平日很少動氣的白騫臣隻覺腦子一熱，這個女人有什麼毛病？！
他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意，沉聲道：“我們正在尋找證據。”
“知道什麼是無罪推定嗎？即使我不學法律，也知道，在有確鑿證據之前，他都是無辜的！”沈淩仍據理力爭。
望著這個漲紅了臉的女人，白騫臣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
既然雞同鴨講，他就沒必要和她繼續耽誤時間。
“算了，我沒有和你爭執的必要。隻不過，善意地提醒你一句，這裏是底特律，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慮，你應該盡早回去。”
剛才的口舌之爭分散了沈淩的注意力，經他這麼一提醒，沈淩這才反應過來，如今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來底特律之後，她還沒有這麼遲回去過。
抓起椅子上的包，她憤然地站起來，沒好氣道：“多謝提醒，我走了！再見！”
說罷，已走向門邊。
白騫臣懶得理她，重新點了根煙，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下一秒，他忽然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拉開門走出去，他便看見還在氣頭上的沈淩，正一步一跺腳地往前走著。
“我送你吧。”他突然從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手腕很細，他盈盈一握，有些驚奇，原來女人是這麼嬌小的生物。
“你幹什麼？”沈淩嚇得大叫，一回頭，發現是他，一時竟不知該擔心還是放心。
“我送你回去，”白騫臣順手掐滅了煙頭，麵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如果你不想被身後那兩個男人帶走的話。”
沈淩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就看見剛才在酒吧裏的兩個男人此刻已身在酒吧門外，正時不時地望一下這邊。
“……謝謝。”沈淩咬唇，低下了頭。
她還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都不識好歹。
白騫臣似乎對她的感謝沒什麼興趣，隨意“嗯”了一聲，也就不再搭理她了。
將她送回居住的公寓，他淡淡打量了一眼這裏，倒和他猜測的差不多，是個不諳世事的富家小公主。
見她正慌慌張張地摸著鑰匙，白騫臣忍不住開了口：“以後別那麼蠢，夜裏沒事別到處遊蕩，這裏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聽到他光明正大的嘲諷，沈淩不禁嘟起了嘴，轉過身惡狠狠地瞪他：“你說誰蠢？”
她生氣的樣子白騫臣不是第一次見，但每多見一次，便會愈加覺得，她真的不擅長生氣。
至少，她生氣的樣子，完全不嚇人。
反倒像個天真的小孩子，顯得憨態可掬。
他覺得這個女人，雖然有些蠢，倒也不算很討厭。
見她總算是把門擰開了，他也就放心了，衝她擺擺手，轉身走了。
第二天是周五，不知為何，艾利歐沒有來學校上課。
白騫臣自然也沒有出現在這裏。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想起白騫臣昨夜的話，沈淩思索了一陣，還是把艾利歐所在班級的聯絡簿翻了出來。
那個街區有些偏僻，沈淩沒有去過，所以就算是開著導航，也險些走錯路。
天色漸漸沉下去，隻有天邊幾許暗淡的雲彩還不肯散去。
沈淩將車停到路邊，走到那棟年久失修的屋子前，踟躕了許久，才輕輕叩了叩門。
她平生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矛盾的煎熬，她其實也沒想好見到那個孩子要說點什麼，但不來……她又沒法做到不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竟然開了。
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和艾利歐一樣，有著一頭金色的發。除了臉頰瘦削得厲害外，也就長著一張標準的白人臉孔，沒什麼特別。沈淩實在很難將這樣柔弱的婦人，與毒販的妻子聯係在一起。
兩人麵麵相覷，沈淩張嘴，剛想打聲招呼，一隻手已利落地將婦人攔至身後：“你來這裏做什麼？Ms.Shan?”
艾利歐防備地望著她，順勢又把婦人往後推了推，語氣不善，“媽，你先進去。”
婦人本想說點什麼，見兒子臉色如此難看，愣了愣，終是聽話地退了回去。
門依然維持著半開半掩的狀態，艾利歐幹脆整個人堵在門口：“如果沒事的話，慢走不送！”
見他要關門，沈淩趕緊伸手扒住門：“艾利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