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正要說什麼,許蓁蓁終於猶猶豫豫地開口了:“我來這裏,是想查查我先生的外遇……”
沈淩手中的杯子微微一抖,心中哀歎,果然如此。
然而許蓁蓁的下句話,卻令沈淩,甚至白騫臣都無言以對:“我覺得,他的外遇對象很奇怪,可能、可能是個幽靈……”
沈淩忍了又忍,才沒有讓嘴裏的茶噴出來。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頭打量這個年輕的太太。
巴掌大的臉龐上嵌著一雙桃花眼,豐盈的嘴唇微微上揚,有一種年輕生動的美麗。
正因如此,此刻許蓁蓁眼中的冷淡,反倒顯得有些不合時宜起來。
沈淩沉默著,等她說下去。
“自從我從自家酒店的服務生口中得知我先生有外遇後,就一直偷偷跟著他。起初是守在酒店門口,想抓個現行,但每一次,都是他一個人出來。我覺得可能是他太謹慎了,所以悄悄去調了電梯監控和逃生樓梯的監控,但監控裏竟然也沒有那個女人的蹤跡……可服務生去送餐時偷偷錄給我的視頻我查證過不是假的,他確實和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三不五時地待在一起,但我不明白,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麼進酒店房間又出去的,還是她真是個幽靈,所以可以來無影去無蹤?”
許蓁蓁說這話時的困惑表情很真實,這些話不像是憑空捏造的。沈淩唯一覺得奇怪的是,許蓁蓁看上去竟然不是特別憤慨,但她不好意思說什麼,隻好靜靜望著白騫臣。
隻見白騫臣微微蹙著眉,似在思考著什麼,半晌,他跟許蓁蓁又確認了一遍:“你確定沒有見過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進出?”
“我確定,我檢查了所有的監控錄像,都沒有那麼一個女人。”
“那還真有些意思了。”白騫臣沉吟道。
許蓁蓁淡淡地笑了:“或許我結婚前,爸爸說得沒錯,他根本不愛我,隻是想報複爸爸,曾經搶了他愛的女人。”
那一刻,沈淩忽然明白她看上去為什麼沒有那麼憤怒了。
她隻是不敢表現出憤怒。
一個人不愛你,你還為他肝腸寸斷,憤而摔桌,就實在顯得有些傻了。
這位太太,自尊心實在很強。
這樣的她,願意和莫坤結婚,一定是非常愛他吧。
白騫臣最後應承下了這單生意,他答應許蓁蓁,等她丈夫再開房時,就去把這件詭異的事情查個清楚。
許蓁蓁輕聲道了句“謝謝”,起身出了門。
透過玻璃門,沈淩望著她明豔的背影,有點心疼,又覺得無可奈何。
原本這世間最沒有辦法的事就是,你愛的人,他不愛你。
偌大的辦公室如今總算隻剩下白騫臣和沈淩兩個人。
白騫臣站在窗邊,那神情,像還在思索著剛才那件案子。
眼下剛剛立春,萬物將醒未醒之際,放眼望去,世界還是一派蕭索的灰蒙。
沈淩清了清嗓子:“現在你總有空和我說說我們的事了吧。”
那個“我們”令白騫臣神經一動,他總算回過頭:“你說。”
“我認真考慮過了,今後我們還是做朋友吧,很多離婚夫妻都是朋友來著,平時一起陪陪孩子挺和諧的,也沒有多尷尬……”
“可我們從未結婚。”白騫臣打斷她。
“哦。”沈淩被他一句話噎得不輕。
“先不談做不做朋友,你先做我的助手吧。”
“什麼?”
“做我的助手,陪我查查這樁案子。”
“我有什麼義務做這件事?”沈淩怒極反笑。
“你沒有義務,但這件事結束得越快,我就有越多的時間陪墨墨。”白騫臣一本正經。
不知為何,那一秒鍾,白騫臣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沈世堯的臉,還有他那句“死纏爛打總比雞飛蛋打來得強”。
沈淩很是無語。十年不見,這個人還是有一點點變化的,那就是比以前無恥了,且無恥得不露聲色。
她想了想女兒那張巴巴兒地期待的小臉,下不了狠心說“不”,隻說:“再說吧。”
兩個人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沈淩抬了抬眼皮:“事到如今,我把我隱瞞你的都如實告訴你了,那麼,你呢?有沒有想對我說的?比如,你為何會來中國?”
她看他的神情極認真,眼中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白騫臣沉默了幾秒,搖頭:“沒有。”
沈淩便笑了:“算了,是我自討沒趣,第一次、第二次,我還會有些失望,第三次了,我不會了。”
她的語氣明明挺淡然的,他卻陡然心酸。他想了想,說:“但我可以用性命向你保證,我不會對你撒謊。”
“但也不會對我說真話。”她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有些嘲弄地望著他,“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誠實,才越是令人傷心啊。今天我先走了,你說的案子,之後有需要再聯係我吧。不過我來之前已經答應了墨墨說你明天會去看她,我家的地址想必也不用我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著,沈淩已經站起了身。
她感到有些失望。
想了想,又覺得這種感覺實在多餘,她對這個人,不是早就絕望了嗎?
其實今天在機場把沈墨托付到沈世堯那裏,沈淩是存著別的心思的,那就是離開前,她答應了蔣羽森,回國後跟他好好談談。
但她沒想到,蔣羽森會遞給她這種東西。
她坐在那裏,覺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種感受,說不上是荒謬,還是別的。
蔣羽森要和她離婚。
“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我回了英國一趟,把離婚的材料準備好了。我們原本就沒有財產要分割,所以辦起事就很利落,現在你隻要簽個字,我們之間的婚姻,就到此結束了。你先仔細看看,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解釋給你聽。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簽字了。”
一段時間未見,沈淩覺得眼前的蔣羽森似乎有些不同了。他的麵龐依然清俊,就連跟她提離婚這件事,嗓音也是輕輕柔柔的,但她從他的眼神中,讀到了堅決。
他是鐵了心要跟自己離婚。
沈淩悶頭坐在那裏,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後來抬起頭小聲問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