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本在喝粥,聽罷陸路的話,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湯匙。
她坐在那裏,仔仔細細把那一夜發生的種種理了一遍,一種可怕的預感漸漸湧上心頭。
本來,她就覺得白騫臣會去幫沈世堯做這種事完全不符合他的個性。再加上後來發生的種種,他奇怪的裝扮舉動……她眼下非常肯定,他去那裏,一定是別有所圖。
但這件事畢竟和沈世堯夫婦沒有關係,她覺得不應該把他們牽扯進來。
因此,她決定編造個說法,暫時安撫下陸路,避免另生枝節。
怎麼編呢……
她思考的樣子像是在走神,陸路因而靜靜地等她開口。
半晌,沈淩終於正色道:“我回憶了很久,那天確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我覺得也許是你看走眼了,就算竊聽器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因為容禕這個人其實特別小心眼,隻是故意表現得不在意。又或者,是你的感覺出了錯,畢竟你也沒有確認過,到底有沒有竊聽器這回事。”
“是這樣嗎……”陸路憂慮道,“如果是這樣,我也放心了。”
“還能有什麼大事?”沈淩故作輕鬆地拍了拍她的肩,“我覺得你這個人,就是太細致太聰明了,有時候容易想太多。世堯找了你這麼個老婆,估計這房子隻有生灰的命。今天我們說的這些,就當作我們倆的秘密吧,畢竟沒有證據,想太多隻會徒增煩惱而已……要是今後真有什麼發生,我們再合計也不遲。”
陸路微微舒了口氣,臉色好轉了幾分:“可能是我多慮了吧,不過我是真的不想世堯再跟容禕有什麼接觸了。他這個人給我的感覺,不太好,但說不上哪裏不好。”
“我也不喜歡他。所以,今後世堯若還想和他有什麼瓜葛,你就用離婚要挾世堯,我不信他不就範。”
“姐,你還真是……”
“我怎麼?”沈淩擺出一臉茫然的架勢,“我覺得我這個建議很好啊,很實用。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你要是怕不安全,就找司機來接你。”
“姐……”
沈淩剛走到門口,陸路又叫住了她。
“怎麼,還有事?”
“我聽世堯說,你和蔣先生離婚了?”
“哎呀,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沈淩聳聳肩,無奈道,“我們確實離婚了,不過今天我確實還有事,不能陪你繼續拉家常了,下次我再跟你說吧。”
“好,你去忙你的。”
“嗯,那我走了。”
“不過,我上回跟你說的,你記得有空想想……”
“好,我記下了。”
沈淩是在市區找了個較為空曠的停車場停好車,這才摸出手機,給白騫臣打電話。
她覺得她如今這個風聲鶴唳凡事小心的樣子,倒是很像個諜戰劇裏的臥底。
白騫臣的習慣始終未變,她打過去,他掛了,再換另一個手機打過來。
真是敬業得可歌可泣。
“我要見你。”她開門見山。
“現在?”
“是的,現在。你要是忙,我就等你。要是不忙,就立刻過來找我,我把地址發給你。”
“你……在外麵?”
“很奇怪?”沈淩淡淡一笑,“我反而覺得,我今天要說的話,放在家裏談,才更奇怪。”
“我這就過來。”
她話音剛落,他已掛了電話。
真的很累啊。
沈淩放下電話,苦笑一聲,合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沈淩聽到了敲窗的聲音。她睜開眼睛,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就看見白騫臣正彎著身,不動聲色地望著車內。
她順手把車門開了:“上來吧。”
他沒接話,人卻進了車裏。
“有煙嗎?”她怏怏地開口。
白騫臣冷冷地拒絕了她:“有,但不會給你。”
“不給算了。”她無所謂道,“從前我是體會不到煙有什麼好,最近卻覺得,和酒比,煙真好啊。不用擔心喝醉誤事,還能緩解心情。”
“你到底……怎麼了?”他愣神片刻,問她。
“怎麼了……”她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似笑非笑,“我怎麼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會知道。”他似無奈。
“哦,也是,我竟然忘了你是個不會主動坦白任何事的人,就算有人拿刀子撬你的嘴,也未必能撬開——但我從前以為,你這個性格,做什麼事都隻跟我有關係,卻從沒有想到,你會把我家人牽扯進來。”
“你究竟想說什麼?”白騫臣眼中漸漸浮現出一些異色。
“這樣吧,你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我,你那天潛入容禕家,究竟是去做什麼的?
不要說幫我弟弟去偷設計圖,我不信。我現在甚至覺得,我從前居然還相信過,也是蠢
得可以。”
一陣沉默。
良久,白騫臣點了一支煙,沉聲道:“沈世堯那裏,發生了什麼?”
“看來你不知道啊,原來你也不是什麼都知道。”
“你不要這樣說話,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你。”
“那你覺得,我應該是怎麼樣的?也許不過是你不了解罷了,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你不是。”
“哦,我不是——可能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沈淩愣了片刻,犀利地笑了,“但我卻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潛入容禕家,容禕又為什麼會派人往世堯的辦公室裏裝竊聽器?”
“竊聽器?”他的神色驟然凝重起來。
“當然,我也沒有證據。我弟媳剛才找我,說發現有人在世堯辦公室裝了竊聽器,但第二天,竊聽器卻不翼而飛。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但我仔細想了想,應該不是眼花。我不認為,你這種人會真的為了沈世堯的惡作劇去偷設計稿,所以,你一定是去做別的事了,拿偷設計稿做幌子罷了。”
她竟然基本猜對了,白騫臣默然。
但竊聽器這件事,白騫臣卻覺得蹊蹺。這不像是容禕做事的風格,容禕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人,不像是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把竊聽器裝到沈世堯辦公室的莽撞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