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人已經站了起來,傾著身,夠到他跟前:“喏,我眼下想到的是這個。”
說著,她捧起他的臉,吻了下去。
那一刻,她覺得,很喜歡現在這個自己。
原來,人一生想要什麼樣的愛情,適合什麼樣的愛情,以及最後得到了什麼樣的愛情,都是沒有定數的。
也許世界上根本沒有最好的愛情。
隻有最想愛的人。
吻了片刻,沈淩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訕訕鬆開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我忘了擦嘴。”
即便到了現在,她笑起來仍有一股少女般的嬌憨,沒等得及她伸手去拿紙巾,白騫臣已先一步扳過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粗重的呼吸聲中,沈淩的大腦漸漸變得空白一片,喧囂的夜色中,她仿佛隱隱聽見靈魂共振的聲音。
這一霎,天地萬物都不過是陪襯,隻有眼前這個人,才是宇宙本身。
“對了,墨墨呢?”
“嗯……在我弟弟那裏。”
“那她看到我留的那張字條,有沒有生我的氣?”
“沒有生氣,但哭得很傷心。她和我一樣,以為你永遠不會回去了。”
“有一瞬間……”白騫臣閉上眼,回想起孟三將槍對準自己的那個午夜,“我也以為我永遠回不去了。”
“好在,你還是回來了。”她將臉埋在他的肩上,眼中隱約浮現出一些氤氳的霧氣。
白騫臣沒有說話,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靜默了片刻,沈淩仰起臉:“對了,雖然我決定今後隨心所欲地活著,但有些事,還是要跟你約法三章。”
“你說。”
“你不必坦陳任何與工作相關的機密,但我希望在今後任何涉及我們一家人的事情上,你能讓我自己做決定。”
那個“一家人”令白騫臣心中一熱,神色漸漸柔軟下去:“其實我在來的路上,也考慮過這件事,我覺得,我好像多多少少能理解你的心情了……”
“不要說對不起,”沈淩深知他的個性,連忙捂住他的嘴,“你答應我就行了。”
“我答應你,我會盡力做到的。”
“那我就放心了,你一向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白騫臣默然。
她心滿意足地一笑:“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既能夠坦坦蕩蕩地做自己,又能夠學著去理解對方。我覺得,也許上天安排我們過十年才再遇見,自有它的道理。因為早一些,我們還不是現在的這個自己。”
早一些,她也許更執著,執著於做一個所謂的大人,合格的母親,不願意放過自己活得恣意一些。
早一些,他應該更頑固,頑固地認定自己所有的判斷都是對的,是為對方考慮過的最好的選擇,寧願假裝無情,也要一次次狠心將她推開。
如果沒有經曆過那麼多跌宕起伏、愛恨生死,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走到和自己握手言和的這天。
沈淩這天下榻的酒店離白騫臣休養的醫院有段距離。
他如今還受著傷,她不想他折騰,說自己回去就好。
白騫臣卻握著她的手,不說話也不放開。
她覺得他這個舉動實在孩子氣,不太像他,又覺得這個略有些孩子氣的他,她也很喜歡,於是商量著問他:“那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去?”
他悶不作聲看了她一眼。
沈淩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想送我回去就直說啊。
你這個樣子,會讓我覺得很像墨墨,她撒嬌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就是這樣拽著我,什
麼都不說。這不是個好習慣,我花了很大力氣才給她改過來。”
白騫臣終於悠悠地開了口:“沒錯,我是想送你回去。”
“那就送我回去。”
她爽快地叫來了老板,白騫臣結過賬,拉著她站起來。
她這才留意到,他的右手,自始至終沒有鬆開過她的手。
時隔十年,她再一次感到一種微妙的羞澀。
沈淩舉起他們交握的雙手,若有所思道:“這感覺還真有點像是做夢啊……我們竟然也會牽著手走在街上。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不太愛牽著我走路。”
白騫臣默默地望了她一眼,手不由得握得更緊了些:“剛才我想過了,從前沒有做到的,不敢去做的,今後都想竭盡全力,去做一次。”
“這是個好決定。”
“我也覺得。”
五月的春城即便入了夜,空氣中仍彌漫著淡淡的幽香。
兩人沿街慢悠悠地走著,誰都沒有要打車的意思。
等沈淩意識到其實兩個人都不認路,他們已不知道走到了哪條街。
“我們好像得打個車……”
“嗯。”
說話間,天空竟飄起細雨。
沈淩皺了皺眉,趕緊脫下外套,擋在了白騫臣纏著繃帶的手臂上:“不能淋濕了,會感染。”
她較真的樣子向來可愛,他覺得受用,沒有攔著她,隻是淡淡問道:“那你呢?感冒了怎麼辦?”
顯然沈淩還沒有思考到這個層麵,等她回過神來,白騫臣的右手已經穩穩當當地把她圈到了自己的懷裏:“這樣就不怕了。”
那一瞬間,她心中生出許多恍恍惚惚的甜蜜,暗自覺得,“及時雨”這個詞真是挺有道理。
路邊的街燈映得兩人一臉昏黃,朦朧的煙雨中,她悄悄地仰起脖子,從他的喉結、下巴、鼻子一路貪婪地端詳到睫毛,不由得感歎——他的臉真像一幅好看的畫。
釘在她的心牆,十年如一日,任風吹,任雨打,不變,不化。
“你在想什麼?”
“想你真好看。”
“……我覺得,你比從前肉麻多了。”
“這是個好事情。”
“我也覺得。”
雨夜不好打車,等兩人好不容易回到酒店,已經是深夜了。
房間比室外溫暖許多,沈淩打開行李箱翻翻找找,找出了自己的睡衣:“你先用毛巾擦擦頭發吧,我去洗個澡。”
“好。”
她輕快的模樣猶似當年,他望著她的背影漸漸隱沒在洗手間的門後,不知為何,眼前竟忽地一熱,鎮定了許久,才把胸中那些湧動的情緒按捺下去。
他自認是個理智的人,卻在此刻感到情難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