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紅塵歸途(2 / 3)

趙振廷……

這個名字,不論回味多少次,咀嚼多少次,他都心潮難平。

如果沒有趙振廷,他可能活不過十一歲的冬天。

但有了趙振廷,這一生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

人生在世,不過一場交換。有時是心甘情願,有時是大勢所趨。

到如今他已經懶得計較,有多少是心甘情願,有多少是大勢所趨。

他懶得計較的,還有自己對趙如意的感情。

愛她,又厭惡她,想要她,又覺得推開最清淨。

但隻有一點,他很明確,他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要她一生如意。

當日靈堂前滴血起誓,一半是為了償還趙振廷對他的救命之恩,一半則是出於對趙如意這個從小就嘰嘰喳喳跟在自己身後的麻煩精的私心。

他年少時難得有過的笑容,都是因為她。

不過趙如意著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幾年前,還曾經跑過來苦苦央求要他金盆洗手,遠走高飛。

她被容禕保護得實在太好了,以至於養出一身完全不適合這個行當的性格——既幼稚,又衝動。

他當時劈頭蓋臉把她罵出去了,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為她開始做新的打算。

這才有兩年前回國的舉動。

趙如意一生渾渾噩噩,怕是到最後,都不明白,他為她做了多少,能做的,不能做的,該做的, 不該做的。

他往後自然是不會陪她了,也不想陪她,因為很煩,很麻煩。

會議室內。

“馬隊,我們的人有發現!”

“快說!”

“玉山頂的出租別墅裏,發現疑似嫌疑人的蹤跡!”

“怎麼這麼容易?”司徒靜狐疑,“不會是容禕設下的什麼圈套吧?”

“應該不是,”白騫臣含著支煙,望了眼窗外黑壓壓的烏雲,“他根本沒有打算躲起來,他隻是在等我。”

“先把玉山的地圖拿過來。”馬隊吩咐下屬。

司徒靜跟過去幫忙,馬隊看了白騫臣一眼:“你有什麼建議?”

“其他人等在山下,我自己上去。”

“不行!”

“他手上的人質,是我的孩子。”

“正是因為這樣,你才不應該參加這次行動。把談判工作交給我們專業的談判專家,你在山下支援。”

“馬隊,”白騫臣搖頭,沉聲道,“你覺得,一個我們拿他束手無策的毒梟,選擇了這樣的方式逼我現身,會接受談判?”

馬隊的眉頭漸漸擰成了“川”字,緘默不語。

“讓我去,他要的人是我。”

馬隊仍然沒有鬆口。

僵持間,司徒靜突然衝了進來:“趙如意那邊有突發情況!”

“什麼?”白騫臣與馬隊異口同聲道。

“她在稅務稽查局忽然情緒失控,嚷嚷著要找容禕——”

“難道不是容禕安排她暫時出去避風頭的嗎?”

司徒靜神色遲疑:“看樣子,她好像不知道容禕的計劃。”

“她人現在在哪裏?”

“配合調查結束了,如意珠寶法務部的人要接她走,她卻賴著死活不肯走。沒人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大家都不知所措。”

“暫時隨她去吧。”

白騫臣起身走到窗邊,良久,回頭望著馬隊,目光灼灼:“拜托您,讓我去。”

玉山別墅選址奇特,是在樹木蔥蘢的山頂上,生生辟出了一塊土地,建了獨棟洋房。從別墅望出去,是懸崖峭壁。

據傳,這是上世紀90年代雲城當地一個知名地產商的大手筆。

更有傳說,說這棟別墅修來不是為了度假使用,而是為了困住那個地產商的妻子。

21世紀初,地產商的妻子不知為何,投崖自盡。不久地產商也因病去世。

數年後發生經濟危機,他們的後人因公司經營不善,不得已把那棟別墅抵押給銀行,後來一家經營度假村的公司低價購買了那棟別墅,專門租給喜歡獵奇的人。

但因為那家公司舍不得花錢修繕別墅,那棟別墅隻火了幾年,近幾年也就沒什麼生意了。

度假村的主人日漸年邁,最近把事業交給了兒子,那兒子新官上任三把火,連推了好幾個項目,其中一個便是把別墅拆了,修成森林婚禮的戶外場地。

“據說工程下個月正式動工,容禕真是趕上了最後的好時候。”司徒靜不甘道。

馬隊拍拍她的肩,以示寬慰:“那個地方地勢的確很怪,我看了地圖,沒法包抄,隻能正麵突擊。但容禕手上的人質是個孩子,解救她的難度比平時大,我們更要謹慎。”

“報告隊長!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出發!”門外響起專案組隊員洪亮的聲音。

“走吧。”馬隊起身。

白騫臣、司徒靜也跟著站起來。

沒有人說話。

走廊裏傳來眾人沉穩的腳步聲。

這未必是他們生命中的最後一戰——但對他們來說,遇到的每一戰,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後一戰。

天色轉暗,陰暗的暮色中,玉山茂密的樹木漸漸披上了濃墨般的深色外衣。

不一會兒工夫,氣溫又低了幾度。

經過商量,白騫臣與馬隊達成共識,由白騫臣一人率先開路上山,看是否能與容禕談判成功。另派兩人,配合埋伏在別墅前的樹叢中,找準機會,協助他解救人質。

窗外又是一陣山風。

容禕踱到窗邊,關上了窗子。看天色,應該是要下雨了。

夏季山中多暴雨,這樣的天氣,對他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之所以選在玉山,便是看準這裏的地勢易守難攻,對於一個所求並非是脫身的人而言,是破釜沉舟的好地方。

白騫臣若要來,就必須自己來,若是指望讓整隊人馬長驅直入地硬攻,他便有最充裕的時間,進行撕票。

地上的小人似乎有了響動,他回過頭,果然發現睡了一下午的沈墨醒了過來。

她雙手雙腳都被綁著,一張嘴卻沒被膠布封住。

因為沒有必要。

他不怕暴露行蹤,孩子的哭鬧聲不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卻可以左右白騫臣的神思。

這一點,他考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