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貴族曆險記(3 / 3)

波洛對這些事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盡管如此,有天早晨當他突然跟我說十一點鍾要見一個人時,我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驚訝。來訪者不是別人,正是阿斯卡尼奧本人。

“他是要向你請教嗎?”

“不是,黑斯廷斯。是我要向他請教。”

“請教什麼?”

“關於攝政廣場謀殺案。”

“你要證明是他幹的嗎?”

“一個人不能因謀殺被審訊兩次,黑斯廷斯。努力掌握點常識吧。啊,我們的朋友在按鈴了。”

過了幾分鍾,阿斯卡尼奧先生被領了進來。他是一個長得瘦小枯幹的男人,眼神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他站著不動,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著我們兩個。

“波洛先生是哪位?”

我的小個子朋友輕輕在自己胸前拍了一下。

“坐吧,先生。你收到我的信了吧。我決定對這個案子追查到底。在一些小的細節上你能幫到我。我們開始吧。你和一位朋友一起,於九號星期二上午去拜訪了那位已故的福斯卡裏尼伯爵……”

這位意大利人表現出生氣的樣子。

“我根本沒做那樣的事。我在法庭上發過誓……”

“是的——不過我感覺你發的誓有點假。”

“你威脅我?呸!我可沒必要怕你。我被無罪釋放了。”

“確實是。我不是愚笨的人,也不是要威脅把你送上絞刑架——可我會公開化。公之於眾!我知道你不愛聽這話。我想你不願意吧。你要知道,我的小念頭對我來說非常有價值。好了,先生,你唯一的機會就是開誠布公地說出來。我不想問你是奉誰的指示來英國的。你來見福斯卡裏尼伯爵有特殊的目的,我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他不是伯爵。”意大利人咆哮著說。

“我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名字不在《歐洲王族家譜年鑒》裏麵。沒關係,伯爵這個頭銜在敲詐勒索時會有用。”

“我想我還是坦率點為好。你似乎知道不少。”

“我能很好地利用我的灰質細胞。好了,阿斯卡尼奧先生,你星期二上午約見了死者——這件事屬實,對吧?”

“是的;但是我第二天晚上根本沒到那裏去。沒那個必要。我願意把一切都告訴你。這個無賴掌握著意大利一位重要人物的某些信息。他要求用一大筆錢來換回文件。我來英國是為了辦妥這件事。那天上午我如約而至。使館一位年輕的秘書陪同我一起。那個伯爵比我想象中要更講理,盡管我付給他的錢數額巨大。”

“抱歉問一下,錢是怎麼付的?”

“是用比較小額的意大利紙幣付的。我當場就付錢了。他把涉事文件給了我。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為什麼你被逮捕時沒有說出這一切呢?”

“我的工作特殊,不得不否認和那個人有任何關聯。”

“對於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你是怎麼看的呢?”

“我隻能認為一定是有人故意假扮成我的樣子。我聽說警察沒找到那些錢。”

波洛看看他,搖了搖頭。

“奇怪,”他小聲說,“我們都有小小的灰質細胞,卻極少有人知道怎麼去用。希望你上午過得愉快,阿斯卡尼奧先生。我相信你說的話,和我想象的非常吻合,我隻是需要和你確認一下。”

波洛鞠躬送客人出去之後,坐回到扶手椅,朝著我微笑。

“讓我們聽一聽黑斯廷斯上尉先生對這個案子的見解吧。”

“嗯,我猜阿斯卡尼奧說得對——有人冒充他。”

“向來都是,你向來都不好好動一動上帝給你的大腦。你自己回想一下那天晚上我離開公寓時說的話。我提到窗戶——窗簾沒拉好。現在是六月,八點鍾時天還亮著,直到八點半天色才會變黑。這讓你想到了什麼?我有種感覺,你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現在讓我們繼續說案子。如我所說,咖啡非常非常濃。福斯卡裏尼伯爵的牙出奇地白。咖啡會沾在牙上。我們據此推論,福斯卡裏尼伯爵一口咖啡也沒喝。可是三個杯子裏全都有咖啡。福斯卡裏尼伯爵沒喝咖啡,為什麼有人要造成他喝了咖啡的假象呢?”

我搖搖頭,完全摸不著頭腦。

“來,我幫你分析。我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有兩個人冒充阿斯卡尼奧和他朋友那天晚上去過公寓?沒有人看見他們進去;也沒有人看見他們出去。我們隻有一個人和一堆靜止不動的東西作為證據。”

“你的意思是?”

“我是說刀子、叉子、碟子還有吃光的菜盤子。啊,不過這個主意真狡猾!格雷夫斯是個偷雞摸狗的惡棍,可他真是個講條理講方法的人!他上午無意中聽到了一部分談話內容,足以聽明白阿斯卡尼奧處在一個需要保護的尷尬境地。第二天晚上八點鍾左右,他跟主人說有人打電話找他。福斯卡裏尼坐下,伸手去接電話,格雷夫斯用大理石雕像從後麵將他打倒。然後迅速撥打服務電話——叫了三人份的晚餐!飯菜送來後,他擺在桌上,把盤子和刀叉等等弄髒。但他還必須把食物處理掉。他不僅是個有頭腦的人,胃口也大得驚人!他吃了三份牛排之後,米飯蛋奶酥實在是吃不下去了!為了製造假象,他甚至抽了一支雪茄和兩支香煙。啊,布置得十分周密!然後,他把鬧鍾撥到八點四十七分,摔碎它,讓指針不再轉動。他有一件事沒做,就是拉上窗簾。假如真有晚宴的話,夜幕降臨的時候會馬上把窗簾拉上。接著他就趕忙逃走了,順便跟電梯服務員提到有客人。他趕往一個電話亭,盡可能接近八點四十七分時模仿主人臨死時的叫喊聲給醫生打電話。他的想法多麼成功,以至於沒人曾對那時的電話是否是從十一號公寓裏打來的產生過懷疑。”

“這大概不包括赫爾克裏·波洛吧?”我挖苦他說。

“甚至是赫爾克裏·波洛也沒察覺,”我的朋友微笑著說,“我是這會兒才想起來要質疑。我必須先把我的觀點證明給你看。不過你將看到,我是對的;而且賈普,我已經給了他一個提示,足夠逮捕到那個讓人佩服的格雷夫斯。我想知道他揮霍了多少錢。”

波洛說得對。他總是對的,討厭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