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時大太太並三太太,還有長房的大少奶奶,因過來請安伺候老祖宗,都是在的。她們知曉阿蘿醒來,自然也都圍過來看,對著阿蘿自是好不心疼地憐愛一番。
後來還是老祖宗怕人多吵到她歇息,這才各自散去了。
老祖宗見老早已裝扮好了,梳了兩個小窩髻,穿著一身繡粉杏花對襟錦緞褙子,把個巴掌大小臉襯得瑩□□潤的。那麼小一個人兒,難得規規矩矩地坐在杌子上,不免心疼又好笑:
“病了一場,倒是看著和往日不同,像是懂事了。”
阿蘿聽聞,也笑了:“如今想起病前的事,總覺得隔了一層霧,除了記得老祖宗,其他人,竟是一概生疏了!”
老祖宗聽了,倒是好生把她打量一番,最後道:“你啊,人小,想得事倒多,怕還是煩著那賞菊宴,其實不過是個宴席罷了,一年一次的,不知道辦了多少次,有什麼要緊的,倒是把好生生的孩子給嚇壞了。”
阿蘿不好直接對老祖宗說了自己這奇遇,隻是安分乖巧地笑了笑,撒嬌道;“老祖宗,別家都是恨不得自家姑娘給自己爭臉,你老人家倒好,反而盼著孫女上上進。”
老祖宗原本是擔心她,看她此時有心思打趣自己,倒也稍微放心:“那又如何,我的乖寶貝孫女兒,這輩子都是有人疼寵的,要那麼上進做什麼?咱又不是繡樓裏選美!”
阿蘿聽聞,竟噗嗤笑出來。
說得也是,都是千金小姐,其實原犯不著,隻是總存了攀必之心,小姑娘家難免就好勝罷了。
祖孫兩個說笑間,胡嬤嬤送了今日的湯藥並膳食來,底下人擺好了小炕桌。老祖宗怕她一個人沒什麼胃口,便也陪著。
正吃著,就聽外麵小丫鬟進來稟報,卻是道:“二太太並三少爺一早就回來了,換了衣裳就要趕過來這邊。”
阿蘿原本正嚐著一口蘑菇湯,聽說這話,手便微微頓了下。
老祖宗一邊將個奶油燈香酥放到了阿蘿麵前,一邊道:“想是昨日得了你醒來的消息,這才急匆匆趕回來了。”
阿蘿軟軟地點頭:“嗯。”
所謂二太太和三少爺,是她的母親和哥哥。
在阿蘿後來的記憶裏,母親卻是先於老祖宗沒了的。
母親原是江南詩書之家的女兒,才貌雙全,聽說早前還訂過親,隻是後來家道中落,那家子悔了親,後來不知怎麼因緣際會,倒是許給了自家父親,也算是狠狠地打了那勢力小人的臉。
可惜的是,自打母親嫁進了葉家,父親一直在邊疆戎守,夫妻聚少離多。
就阿蘿所記得的,他們二人關係生分得很,父親偶爾歸家,夫妻二人定是鄭重其事地先施禮一番。
後來阿蘿十歲的時候,母親生了一場大病,就此去了。
母親沒了後,父親好像一夜老了十歲,離開家回到邊關,從此再也沒回來。
父母皆不在了,自家哥哥又是天生眼盲,之後親事便並不盡如人意。娶的嫂子家世也算相當,隻是性子和哥哥並不相投,就阿蘿隱約的記憶中,哥哥成親後,有幾次還曾住在書房裏。
她一個未曾出閣的女兒,哪裏懂得那許多,隻是隨口一問,也被哥哥推脫著說讀書累了幹脆宿在書房。
如今想來,哥哥心裏不知道多少苦楚,隻是不輕易對自己這個妹子說起罷了。
正想著間,那邊二太太寧氏並葉青川已經進了屋。做兒媳婦的不比剛才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她進來後,偕同兒子正經地施禮拜見了,這才被老祖宗招呼著立在一旁。
阿蘿上前見過母親寧氏,寧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中並沒多少溫度,隻是頷首道;“瞧著倒是精神還好。”
阿蘿望向母親,母親已是而立之年,不過卻依舊是不顯年紀,倒是和自己十七八歲時並無兩樣。細細打量,隻見那雙眸猶如水波,彎眉恰似秋月,朱唇仿佛胭脂染就,肌膚恍若山中雪,一抹削肩,纖細柔媚,又帶著讀書人才有的淡雅秀美。
她原本以為那夢中地牢裏的女人和自己十分相像,可是如今看了母親這般樣貌,才知曉,那人還是多了幾分戾氣,少了幾分文雅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