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很清楚內殿議事如果涉及敏感問題,公開表態支持哪一方都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他選擇了躲避,不過在我看來,同樣身為太宗皇帝的托孤大臣,李勣內心應該明白自己究竟該站在哪個陣營,或許在他看來,現在還不是表露的時候。
李勣雖然選擇了躲避,但我覺得,在廢立皇後這件事情上,他是個可以爭取的對象。
“他們不同意朕立昭儀為皇後,朕就偏偏這樣做!昭儀,你明日和朕一起對付這些頑固不化的老臣。”阿奴怒氣衝衝地說道。
我的思緒被阿奴的話打斷,看著他發怒的樣子,我還是比較理智的,但我並沒有接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繼續思考。
阿奴讓我和他一起上殿對付那些老臣,其實是我心中迫切希望的,因為這等於讓我名正言順地參與朝政,但天生敏感的我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我說不出就此參與朝政究竟會有什麼不好,但直覺告訴我,一切為時尚早。
“怎麼?昭儀不願意嗎?”阿奴見我沒有搭話,疑惑地問道。
“嗯……那倒不是,臣妾也願意輔助陛下,不過臣妾乃女流之輩,參與陛下與大臣們議事,恐怕影響不好吧!”
“哼!我就是要讓長孫舅舅他們知道,越是他們不想讓朕做的事情,朕就偏要做!”
阿奴任性的表現,讓我知道了這些日子他已經壓抑到了極點,他迫切地需要一個足以讓他恢複自信的人,去繼續麵對長孫無忌一派的刁難,而在阿奴看來,從情感角度來說,我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陛下!臣妾可以去,但臣妾認為還是不要壞了朝廷的規矩,臣妾就躲在簾後聽聽他們到底說什麼,如果陛下真的為難了,到時叫臣妾出來也不遲。”我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嗯!也好!如果你貿然出麵,不知道那些老骨頭又會整出什麼難聽的詞來!”阿奴略微思考後一下說道。
那一夜,阿奴並沒有在我這裏留寢,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興奮?不安?或許都有那麼一點。因為這將是我第一次名正言順地走到前台參與朝政,雖然隻是躲在簾後,但對於我而言這是一個標誌,代表了我在阿奴心中的位置,已經不僅是男人對女人的渴望,而是上升為一種事業上的助手,這遠不是後宮那些粉黛們可比的。
但讓我不安的是,如果明天阿奴真的遇到了難題叫我出來,我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麵對那些老臣。皇帝的助手?還是後宮的一個普通嬪妃?
因為這需要我采取不同的應對策略。
這是我十分困惑的問題,也是我冥思苦想始終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或許我現在的心情遊離於興奮和不安二者之間吧!
一切隨機應變吧!
良久,我終於進入了夢鄉,在夢中看到了長孫無忌等人十分狼狽的樣子。對於阿奴而言,這是個好兆頭嗎?
“陛下如果執意要廢掉皇後,那也得找個有名望的家族,何必非得選擇武昭儀,武昭儀曾經侍奉過先帝,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果陛下執意要立先帝的妃子為皇後,千百年後,天下人會怎樣評價陛下呢?萬望陛下能夠慎重考慮,再做決定。”
今天的內殿議事,在褚遂良說出上述這番話之前已經持續了很久,與昨天一樣的是,李勣依舊沒有來。
阿奴針對廢立皇後問題,再次與長孫無忌等人爭執不下,好在阿奴還是能應付,所以我在簾後隻是仔細聆聽。不過當褚遂良說到我侍奉過先帝的事情時,我不禁火冒三丈。揭我的短處也就罷了,這簡直就是對阿奴的一種侮辱。
我悄悄掀起簾子的一角,看到阿奴顯出羞愧的表情,我很想衝出去將褚遂良罵個狗血噴頭,維護住阿奴的尊嚴,但是沒有阿奴的召喚,我是不能輕舉妄動的,於是我暫時壓住火氣,繼續聽他們的對話。
阿奴呆呆地坐在那裏,似乎被褚遂良戳中了短處,從他的神情能夠看出,他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他很想一腳將褚遂良踢出去,但人家說的卻又是事實,讓他無法反駁,所以他努力克製著情緒,盡量保持冷靜。
褚遂良說完後,內殿中寂靜異常,我在簾後仿佛能聽到阿奴粗重的喘息聲,他的這種喘息聲告訴我阿奴此刻猶如被潑上一層焦油的幹柴,如果此時誰扔過去一個火星,他便會立刻熊熊燃燒起來。
我本以為在這片寂靜中阿奴會逐漸平靜下來,然後會像昨天一樣讓這些老臣散了去,再慢慢思考應對之策。如果這樣,對於現在這種尷尬的現場氛圍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終究還是有人點爆了阿奴的神經,讓阿奴瞬間爆發起來,而就在那一刻,事情終於向著反方向轉化了。
充當這個角色的人依舊是褚遂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