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先抑後揚(2 / 2)

果然,他主動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聲音清冷道:“我一向聽聞先生閑雲野鶴,諸多事情已是置身事外,怎麼反倒今日非要打聽我師父的消息,卻不知先生又是什麼目的?”

白齊一個反問,讓南淮安猛地怔了下,方才他以年長欺幼弱,本身就有幾分不妥,現在白齊這麼一問,自然臉上就多了幾分尷尬,他笑了笑道:“哈哈哈,剛才隻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

白齊也不依不饒道:“先生一向做事嚴謹,隻怕不是開玩笑吧?”

南淮安更加尷尬,這樣被小輩質問,滋味可不好受,他主動給白齊倒了杯茶,綿裏藏針道:“此事不說也罷,不過你今日來找我恐怕不會是來討一杯茶吃,必然是為了一件急事,對不對?”

白齊俯首道:“先生心中明鏡,學生正是有事相求,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南淮安終於舒了一口氣,道:“你所求之事想必也與風水有關,不過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明,若是關乎前朝之事,我一概不會回答。”

很顯然南淮安很清楚白齊想問什麼,隻是一來此事南淮安也隻是一知半解,不想以自己的猜測作為答案告訴對方,失了真偽;二來太過敏感,也不想如此介入紛爭之中,擾了清淨,畢竟他南淮安來這六相司就是為了找一方相對清淨地界的,由紛擾塵世入清淨多難啊,現在要讓他再返回亂世,他自然是抵觸的。

白齊輕輕笑了一聲,道:“先生有意拒絕,著實令學生十分遺憾,學生也是心中有惑不能自解,這才不得已來求先生,今日我隻問先生三個問題,若是先生能如實回答,學生定當感激不盡!”

說著他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白齊的麵色雖然依舊誠懇,但剛才的語氣已是完全不容他人遲疑,似乎是在質問和要求了。南淮安微微有些不悅,他也語氣冷冷道:“那你如何確定我一定會如實回答你呢?”

“因為我知道先生從不說謊!”

“那若是我執意不說呢?”

“那是先生有所顧慮,所以學生今日就是來打消先生心中的顧慮。”

“白齊,你知道不管你說什麼此事我不會回答你的,我想今日你恐怕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若還想飲茶,你我便繼續,若是還想問問題,那便還請回吧。”南淮安的話已經有些不客氣了,他覺得這少年有點太執拗了。

“若我執意要問呢?”白齊突然很古怪地笑了一聲,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打開了扇子,扇麵上露出的正是陰違二字。

南淮安心中咯噔了一聲,甚至掠過一絲不安,他原以為自己一番逐客令,白齊必然要知難而退,但不想這人突然間就變了臉色,感覺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他變得神采奕奕,眼神之中充滿了自信和冷漠,甚至還帶有幾分嘲弄,仿佛南淮安此刻就像一隻籠中的野獸,根本逃不出白齊的手掌心,他南淮安在白齊的逼問下一定會回答這三個問題。

這神情完全是對他的蔑視,南淮安心頭的不快瞬間轉為了憤怒。

“你……有何資格這麼問我!”他突然站了起來,大聲怒喝道。

白齊一動未動,隻是又笑了一聲,笑得更加輕蔑,而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樣物品,解開蓮花紋的絹帕,那是一枚罕見的佛眼紫檀佛珠,佛珠中有一樹眼,巧妙的打磨和長年累月的摩挲,讓它看起來就像一顆閃閃發亮的眼珠子,閃動著罕見的光芒。這樣名貴的佛珠卻不知是哪位高僧身上的物品。

白齊淡淡道:“想必先生認得此物吧?”

南淮安渾身顫抖了一下,他怎麼會不認得此物,應該說這東西他太熟悉了!

這佛珠是他當年送給千禧寺主持溥洽的,溥洽精通風水天象,二人興趣相投、曆來交好,南淮安願意定在六相司半隱居起來,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有溥洽在附近,他隔三岔五可以前去千禧寺討杯茶喝,二人談經論道研究古卷頗為自在。隻是幾年前,有人跑到朱棣那裏告密,說溥洽與建文帝朱允炆私交密切,甚至知道朱允炆消失後的行蹤,朱棣下令錦衣衛連夜緝拿溥洽,並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其逮捕入獄。

那是一段異常黑暗的時光,朱棣發了瘋地追捕著建文舊臣,隻要是有人舉報,不管證據屬不屬實,都一並抓入錦衣衛和大理寺先行拷問再說,屈打成招之人自不在少數,南淮安害怕朱棣會因為六脈風水之事找到自己,所以更加不願靠近皇城,隻是不想,他的莫逆之交溥洽,卻是一個和建文帝私交甚密的人,而這個秘密又被人告到了朱棣的耳朵裏。

在劫難逃!在劫難逃!這是當時溥洽臨捕前一天突然喃喃自語的一句話,隻是他不承想,這個劫數會來得這麼快!而眼睜睜地看著溥洽入獄,更加堅定了南淮安不去參與這些黨羽爭奪的想法,既然不能達濟天下,那不如就獨善其身。

可是南淮安畢竟對溥洽是有很深的感情的,眼見白齊手中握著溥洽生前最喜愛的紫檀佛眼,南淮安開始眼露驚恐:“這東西怎麼在你手裏?他……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