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走他們的記憶？”
“如果能讓他們忘記對方有多不可忍受，哪怕隻是一分鍾，或許他們就能原諒彼此，讓事情變好。”
“也許吧。”凱莉說，不過她沒有多餘的詞了，顯然沒被我說服。
“明天放學後我們就去集市，然後——”爸媽的臥室門打開又關上，腳步聲傳來，有人下了大廳。是不是媽媽聽到我們的話了？凱莉和我僵住了，你瞪著我我瞪著你。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讓凱莉躲到衣櫃或床底下去。媽媽是不是去檢查她的房間了？不過聽腳步聲是下了樓梯的。
凱莉的眼睛瞪得老大。對於老爸老媽的爭吵，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了。兩人長時間不說話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場大爆發。
“她在幹嗎？”我噓聲說。感覺這一次有點不合常理。就好像他們平日的爭吵一直受條條框框約束，而這次媽媽要打破所有的規矩了。
“不知道，”凱莉說，“我們去看看吧。”
我不想出去，但是凱莉幫我做了決定，她帶頭出去了。既然她都出去了，我不跟出去似乎就說不通了。況且她還上了手，把我推到了比較遠的地方，讓我有點不舒服。
我們爬到樓梯頂端，一直彎著腰，以防媽媽隻是去喝點水就上來，或者——
我們聽到聲音時，他們已經在交談了，這一次，他們沒有大吼大叫，沒有相互指責，隻是理性地在討論。這讓我覺得比以往都更加可怕。
“好了，”媽媽說，“我受夠了。”
“隨你，”爸爸說，“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叫律師過來，然後就開始起草文件。你確定不要房子？”
媽媽猶豫了一下。雖然我曾多次希望他們離婚，但聽到這個，我還是一點準備都沒有。沒準備好聽他們漫不經心地談論誰要房子的問題。這事錯不了了。凱莉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煞白煞白的。“我會搬走的，到很遠的地方去，”媽媽說完，深吸了一口氣，“不過我們還是要定下來，孩子們到底怎麼辦？”
我的心直往下沉。爸爸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很泄氣的樣子，“都已經重複過五十次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別在這件事情上嘮嘮叨叨了。”
“別再嘮嘮叨叨？我隻是為我的孩子擔憂。”
爸爸的聲音提高了，“他們也是我的孩子。你覺得我不擔心他們嗎？”
他們說到這裏，情況急轉直下，兩人的聲音大得我和凱莉退回房間後仍能聽見，大得就連門也隔不住那一聲聲大喊大叫。他們吵了整整一個小時，最後，爸爸的聲音啞了，媽媽跺著腳上了樓梯，“砰”地關上了門。在此之前，凱莉和我已經把他們的決定聽得清清楚楚了。
“要我同意你帶著孩子遠走高飛，見鬼去吧！”爸爸喊道。
媽媽回道：“要我把撫養權讓給你，瘋子才會這麼想。”
“很好。”爸爸說。
“法庭上見。”媽媽說完就跺著腳上來了。
凱莉和我麵麵相覷。
“以前從來沒到這種地步。”凱莉終於低聲說道。我點點頭，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該說什麼。法庭上見？真這麼說了？
“你覺得……”我開了口，卻沒有說下去。
凱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想了。記得安德魯·凱恩的父母吧？他們僵持了差不多一年才離掉，那段時間他一直失魂落魄的。要是爸媽真的瘋了，那就嚴重了。”
我感覺自己的心要一直沉到中國去了，“有多嚴重？”
我姐姐想了一會兒，“也許法庭為了公平起見，最終會把我倆分開呢。你跟爸爸，我跟媽媽，我也不知道。”聽得出來，她強忍著淚水。
我們倆過了很久很久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