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他打開翻蓋,看到是阿勃打來的。阿勃是曼蓮俱樂部的男公關之一,和天哥關係很好。現在他打來電話,肯定是有事需要他幫忙。因為他用對待正常人的態度對待男公關們,所以他們把他當作真正的朋友看待,都願意信任他,有事也願意和他商量。但對一個生活在光明世界中的人來說,叫他隨時給男公關們排憂解難也是很困難的。雖然如此,初雲還是毫不遲疑地接了電話。電話裏阿勃的聲音很急。初雲聽著,先是一愣,然後露出苦笑,急匆匆地往天哥的住處趕去。
和小姐們不同,男公關不隸屬或過度依賴任何一個場子,而是公司製管理,一個場子一個場子地移動。天哥也算是半個頭兒,因此他一出問題大部分的男公關都很緊張,都聚在他的住處。天哥和其他人因為與販毒無關,已經被放出來了。其他問題就不追究了嗎?對不起,鑒於香榭街“娛樂業”背景的特殊性,警察很難徹底禁止“娛樂工作者們”的活動,充其量隻能平抑。
初雲苦笑著走進天哥的住處。屋子裏站滿了男公關,都是一臉驚惶。天哥則斜躺在靠陽台的屋子的地板上,一半身子在屋裏,一半身子在陽台上,懷裏抱了一個像酒瓶一樣的東西,旁邊則有一個杯子傾倒著,裏麵殘留著一些液體,一副典型精神崩潰的樣子。初雲苦笑著走近他,每走一步笑容裏的苦澀就更加一分。雖然因為他算是高級文化人,天哥對他挺敬重,但並不代表每次都會聽他的,而這次天哥的問題顯然是個大問題。
“失戀”啊,不,確切地說是感情期望破裂——對象就是昨天那個女警察。對於那個女警察初雲不想評價,他隻想說如果是他,看了她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轉變,恐怕也會精神崩潰吧。
初雲在離他隻有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來,思前想後覺得還是以佯裝不知地開話頭比較好,於是便微笑著彎腰撿起杯子:“怎麼了,怎麼了,連杯子都不放好,你平時不是很愛幹淨的嗎?”
天哥沒有應聲。初雲順手把杯子放到鼻子底下一聞,想以“這杯子裏酒氣怎麼這麼重”為由頭繼續往下說,卻發現裏麵沒有酒氣,而是一種奇怪的微酸的味道。
這不是酒?是什麼東西?
初雲僵在那裏,下意識地朝其他男公關看去。阿勃尷尬地笑笑,善解人意地說:“天哥工作時間之外是不喝酒的。他好像喝酒喝傷了,要減輕壓力就喝葡萄汁。”
初雲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呆呆地朝天哥看去。這還真是奇異啊。他走近幾步低聲問阿勃:“那他喝這個也能有酒醉感嗎?”
阿勃用眼角瞅著天哥,小心翼翼地說:“好像是種心理效應……”
“哈哈哈哈……”冷不防天哥大笑起來,把初雲和阿勃都嚇了一跳。天哥笑過之後慢慢地把瓶子——估計是葡萄汁的瓶子放到地上,但還是側躺著,“不用擔心。我不是那種會一下崩潰的小夥子,我隻是想靜靜地待一會兒罷了。”
“我就說嘛,”初雲鬆了口氣,“刷”的一聲坐倒在天哥身旁,“天哥久經沙場,怎麼會這麼脆弱呢?”
青澀的他還沒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隻見天哥苦笑了一下,緩緩地說:“我是在女人中周旋很久了,但並不代表我已經不會愛了。其實我們這樣的人很難產生愛,可是一旦愛了就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勢不可擋。”
“哎呀,對不起!”初雲窘迫了一陣子之後,覺得非常失敗,但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倒不如毫無遮掩地談話,於是便問,“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麼辦?”
天哥把頭斜靠在門框上,眼中是迷離的溫柔,就像夏天傍晚的天空:“當然是先等著看,看看以後有沒有機會……”
“不是吧?”初雲差點跳起來,“怎麼?那種女人?”
天哥不滿地盯了他一眼:“怎麼了?她怎麼了?”
“啊,不是,對不起!”初雲連忙調整措辭,“對不起,我是說,我是說……”調整了半天之後才發現根本無話可接,一時情急幹脆漲紅了臉說出最核心的問題,“可是你喜歡的是偽裝出來的她啊!想想她的真正麵目,你還有這種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