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微有些緊張地看著薄鳴的眼睛，看著她仿佛有明亮的液體在狡猾地旋轉的眼底。他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剛才可能說錯了話。真是糟糕了，自己在別的警察麵前說錯了話也許還能……偏偏是在這個家夥麵前，糟糕了，自己今天也許會被這個巫婆般的家夥竭盡侮辱之能事，再被栽以罪責，天哪……
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薄鳴妖魔化了。
薄鳴也在盯著他的眼睛，看著他因光線暗淡而變得像兩口深井一樣的眼睛，井底也似乎隱隱有波光在閃動。光憑動機來看，他的動機也是充足的。藝術家原本就有與常人不同的思維，容易做出大異於常人的癲狂舉動。他喜歡描繪社會邊緣的人，證明他對社會的黑暗麵有著病態的熱愛。喜歡黑暗的人心理都會有些陰暗。陰暗最容易滋生暴力。而藝術家容易把對作品過分的熱愛轉嫁到模特身上，或者是求全心態。當這些心態增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藝術家就會有毀滅這些模特的衝動。曆史上這類案例屢見不鮮。而這個家夥，她總覺得他的心靈深處隱藏著什麼東西，被外表蓋得嚴嚴實實。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也因此對他特別在意。而且他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和兩個受害者都有關係的相關人士，因此嫌疑格外大。
“三月十四日，那天晚上你在幹什麼？”終於又開始訊問了，這是和薄鳴坐在一起的警察發問。初雲重重地咽了口唾液，希望這一次不要再說錯話了：“我在家裏通宵寫稿。因為我拖欠稿子，編輯追家裏來了，就被他們看著一直寫到天亮。”
警察接著便問他有幾個編輯在看著他，叫什麼名字。他回答說有兩個，都是那個神通廣大的老總旗下的編輯。薄鳴皺起眉頭笑了。真是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啊，而且觸及的又是那個特殊人物，如果這是他為初雲特意布置出來的，進一步調查初雲不在場的證明恐怕會有不少阻力。
薄鳴他們立即傳訊這兩個編輯。兩個編輯說這個情況屬實，對初雲的訊問也得就此結束。
初雲一邊用力地掐著太陽穴，一邊咕噥著“活見鬼”從警局裏出來。今天的訊問已經把他搞得疲憊不堪，他隻想著趕緊回家倒在床上大睡一覺。他就是有這毛病，一旦緊張就必定想睡。
雖然他很想睡，但也許是因為出了條人命吧，他和孫亞男最後見麵時的情景還是清晰地在他已經有些迷糊的腦中閃過。他和孫亞男最後一次見麵是在三月十二日晚上。她對他說有重要的材料提供給他，叫他去她的公寓——當然得另外租公寓了，她做著那樣的工作，繼續住在寢室裏會很不方便。他便在晚上七點鍾的時候去了她的公寓，聽她敘述，用電腦記錄，一直到晚上十點多。到十點過七八分的時候他忽然感到非常疲倦，孫亞男說他可以在她這裏休息一會兒，可是他堅持要回去。雖然他嘴上很堅定，但已經困得腳都不聽使喚了。孫亞男便把他扶上她的車，送他回家。上車沒多久他的意識就開始模糊了，隻記得孫亞男在隱隱透光的車窗邊朝他微微一笑。她那細彎的眉毛和閃閃發亮的眼睛在都市特有的霓虹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美麗，可是他當時心裏卻不是很舒服。到底是因為什麼，他卻記不得了。
接著便是漫長的黑暗迷混的記憶。恐怕在那期間他已經睡著了。隻有一個情景稍微清楚一點，也許他在迷糊中睜開了眼睛吧。那時車子在途中稍微停了一下，一個人透過車窗往裏看。他雖然沒有看清這個人的容貌，但還是感到有兩道鋒利的目光射到他的臉上……
啊！他忽然從迷糊中驚醒了過來，心裏更是掠過一陣痙攣。他想起來了！那個人射向他的，是種凶狠惡毒的目光！當時他沒有在意，甚至把這個場景忘了，但現在有了一條人命催化，他立即非常清晰地想起了這兩道目光，當時心裏那隱隱的不適感也被格外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