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活祭(1 / 3)

薄鳴正想直起腰來,忽然發現樹下的泥土裏有兩個腳印——這裏雖然已經全是水泥路麵,但樹下還有一塊一尺見方的泥土。這個腳印會印得如此清楚,應該是雨後踩上去的……然而如果隻是要看樹的話,大可以像她這樣,站在樹下仰望,絕不需要站得這麼近,難道說……

薄鳴小心翼翼地傾斜著身體,在樹幹上仔細觀察。果然在上麵發現了一個樹洞。她拿出鑷子——她一般都會隨身帶著取證工具,從裏麵撥出了一些東西。

頭發?

這些頭發很長,上麵也有染色。薄鳴心頭一顫:為什麼要把頭發放在這裏?收藏?不可能……祭祀?

薄鳴頓時感到一股冷風直撲脊背:用頭發祭祀,是生祭……這些頭發看起來極像是那些“失足婦女”的頭發……用她們的性命祭祀?!

薄鳴呆呆地看著那兩個腳印。如果是要往樹洞裏塞東西,站得這麼近也是沒有必要的,除非……

薄鳴的腦子裏立即出現了一個景象。那就是張平緊緊地貼在樹幹上,用雙臂環繞著它,緊緊地抱住……

薄鳴的腦子裏“轟”地一響,霎時間隻覺得乾坤倒轉:難道是這樣?天哪,錯了,完全錯了!

緊緊擁抱,是愛的意思。張平為什麼會愛這棵樹?是因為這棵樹代表母親——雖然伊雲的墳墓另有所在,但人的感覺總會在最慘烈的時候定格。看到母親在這棵樹上吊死,對年幼的張平來說無疑是最慘烈的記憶,因此比起母親的葬身之處,也許這裏對張平來說更像是母親的墳墓。

張平如此愛這棵樹,愛母親的墳墓,證明他依然深愛母親。既然深愛母親,就不會再對母親憎惡……因此說他是因為憎惡母親,所以憎惡和母親同類的人而殺戮那些妓女就說不通了。那他是為了什麼而殺人呢?複仇?

薄鳴頓時感到心頭一震,那感覺仿佛是眼前出現了新的高山險壁。如果是複仇,那真相就完全可能是另一種模樣。複仇,可以是指向性明確的複仇和指向性不明確的複仇——講得淺顯點就是殺人泄恨。然而即便是指向性不明確的複仇,殺這些妓女也頗有些文不對題,因此唯一的解釋就是其實這些殺戮都是指向性明確的複仇……被殺的這些人可能和張平母親之死有關聯……但是如果說她們是張平仇人的家人,那張平仇人的家人竟然都是妓女,這也有點太湊巧了吧,似乎隻能用因果報應來解釋……啊!

原本蟄伏在她心裏的一小部分猶疑陡然膨脹——她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這些女人是不是原本都不是妓女,都是被張平帶入行的呢?

這個設想很是大膽,但也很難求證。薄鳴決定先驗證一下自己的第一個設想:本案的受害者是否和張平或伊雲有關係。她決定先調查本案的第一個受害者——李翠花。

看李翠花生前的照片,絕對看不出她是從農村出來的女孩,也看不出她才二十出頭。因為她濃妝豔抹的臉上已全是妖豔、輕佻和滄桑。說來也令人嗟歎,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農村女孩懷著瑰麗而又崇高的夢想來到城市,想追尋自己想要的好日子,卻最終不是走進了有錢人的“金屋”,就是走進風月場所當起了“暗夜天使”,即使死了,也很久之後才能被人發現。

李翠花就是這樣的典型。她家是那種不生出兒子不罷休的人家,一共生了五個子女,直到最後生到兒子才鳴金收兵。五個子女不僅帶來了沉重的生活負擔,更帶來了巨額的罰款。她父親為了掙錢,不得不常年在外打工,把妻子和孩子全都扔在老家務農。她母親心裏不痛快,便跟人私通,把一眾孩子都照顧得不大好。

李翠花在孩子中排行老二——並不是會得寵的排行,也不大會討好長輩,因此在眾多孩子中是格外被冷落的。據說她初二就輟學出去闖蕩,一連幾年都不跟家裏聯絡,父母也沒有太大感覺,偶爾提起她,也隻是抱怨她為什麼不給家裏寄錢——以他們的說法,在外麵打工總能餘點錢,為什麼不寄到家裏來——家裏要給她弟弟蓋房子,娶媳婦,哪裏都需要錢,忘了養育之恩了麼?後來他們驚聞女兒已死,趕緊哭了一場,但也隻是哭了一場而已,以後就丟開了。

說起來也許讓人不大敢相信,如此多的信息,薄鳴竟然在進村後不久就全部打聽到了。也許這就是鄉村的特點吧,各家各戶所有的信息都像新聞一樣人盡皆知,而且知道得相當明晰,就像浮在水上的油。於是薄鳴便準備進一步打聽李翠花的父親在外打工時做的是什麼行當——伊雲是城裏人,而且李翠花進城的時候她早已自殺身亡,因此張家要是和她家有聯係,必然是在李翠花的父親進城打工的時候。然而令人訝異的是,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村民們竟然一律說不大清楚。看來村民信息的充分共享,也隻限於在村裏發生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