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鬼跡(3)(1 / 3)

“諾皋記”這一門類中的故事看上去都不那麼輕鬆:“大曆中,有士人莊在渭南,遇疾卒於京,妻柳氏因莊居。一子年十一二,夏夜,其子忽恐悸不眠。三更後,忽見一老人,白衣,兩牙出吻外,熟視之。良久,漸近床前。床前有婢眠熟,因扼其喉,咬然有聲,衣隨手碎,攫食之。須臾骨露,乃舉起飲其五髒。見老人口大如簸箕,子方叫,一無所見,婢已骨矣。數月後,亦無他。士人祥齋,日暮,柳氏露坐逐涼,有胡蜂繞其首麵,柳氏以扇擊墮地,乃胡桃也。柳氏遽取玩之掌中,遂長。初如拳,如碗,驚顧之際,已如盤矣。暴然分為兩扇,空中輪轉,聲如分蜂。忽合於柳氏首,柳氏碎首,齒著於樹。其物因飛去,竟不知何怪也。”

在故事中,先是講到這家的男主人突然遇疾猝死長安,為故事籠罩上一層陰沉的背景。隨後一係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男主人在渭南莊園中的兒子於夏夜“恐悸不眠”,似乎在窗外看到了什麼。果然,午夜後,有一個全身白衣的長著獠牙的老人出現在屋裏,先是默默地望著那孩子,然後逼近床頭。此時,女婢在一旁熟睡,老人遂掐住她的脖子,一點點將其啃得露出骨頭,又吞噬其五髒。

可以想象此時孩子的眼神。

但母親柳氏跑進來,除了呆傻的孩子和女婢的一堆骨頭外,屋子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過,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幾個月後,柳氏祭奠丈夫,完事後已是傍晚,突有胡蜂飛來,柳氏隨手將其擊落,拾起來一看,是枚圓滑的胡桃,正在把玩端詳,那胡桃卻突地變大,如磨盤一般,隨後分為兩扇,在空中疾速旋轉,猛然合擊柳氏的腦袋,其頭立即粉碎,旁邊的樹上,連肉帶血地掛起柳氏的牙齒……

開始的時候,我們幾乎認為這是一個鬼怪故事了。但到最後發現並不那麼簡單。

暗夜中的白衣老人到底是誰?更為關鍵的類似於球形閃電的東西又是什麼?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夜霧在時間深處的唐朝幻夜越聚越濃,最終把一切模糊。

傍晚的故事

唐朝的薄暮,煙樹蒼茫,荒野蕭殺,旅途漫長,諸事幽暗:“於襄陽頔在鎮時,選人劉某入京,逢一舉人,年二十許,言語明晤,同行數裏,意甚相得。因藉草,劉有酒,傾數杯。日暮,舉人指支逕曰:‘某弊止從此數裏,能左顧乎?’劉辭以程期,舉人因賦詩:‘流水涓涓芹吐牙,織烏雙飛客還家。荒村無人作寒食,殯宮空對棠梨花。’至明旦,劉歸襄州。尋訪舉人,殯宮存焉。”

劉某與冥鬼在荒野中對飲,後者所吟之詩陰氣逼人。

接下來的故事說的是,南北朝北齊孝昭帝時,朝廷搜羅天下才俊,世家大族清河崔氏,有叫崔羅什的年輕人,文采出眾、才華橫溢,被所在州郡征召起用。路過長白山時(在濟南、淄博地界,唐時吉林長白山稱太白山),天色將晚,忽見前麵樓台亭榭,紅門粉牆,正當他遲疑間,有一青衣丫環從門中探出頭來,問:“你是清河崔郎嗎?”

崔羅什一愣。

丫環又問:“您是清河崔郎嗎?”

崔羅什點頭答應。

丫環說:“那就對啦,我家夫人要見見您!”

崔羅什感到奇怪。恍惚間下馬,跟那丫環穿過兩道門,來到了後宅。這時,又看到一個丫環,她在前引路。

崔羅什說:“我是過路人,竟得如此垂睞!但畢竟我跟你家夫人不熟啊,貿然去後宅,不太合適吧?”

丫環說:“您就甭廢話了。”

丫環又說:“您不用顧慮,我家夫人是平陵劉府君的妻子,是侍中吳質的女兒,劉府君故去了。我家夫人久慕公子名聲,所以想見見,你可懂得?”

崔羅什心裏嘀咕:“侍中吳質?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但來不及多想,隻得跟那丫環進去。

進得內室,崔羅什在床邊坐下。不一會兒,屏風後轉出一婦人,雍容華貴,雙目流情,坐於東窗下,與崔羅什攀談起來。

兩個丫環秉燭侍立左右。

此時,崔羅什終於想起吳質是誰了。

吳質,不正是三國時期的魏國的大臣嗎?與現在相隔幾百年,那貴夫人怎麼說是吳質的女兒?莫非這滿屋子裏,除了自己外,再沒有一個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