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治金石的旨趣在以金石與史傳相參驗,證史家的闕失。金石學成為史學的一個部門。《集古錄跋尾》一書表明歐陽修以金石與史文參驗,以金石證史取得了重要的成績。以史書中史文記載,考鼎銘碑刻的作者、製作年代與內容,也以金石文字補史傳缺漏,訂正史文中的訛謬。曆史上的典製說明不清楚的地方,有關金石文字成了闡釋的根據。前世風俗文化、人物姓氏名字,在史書中交代不全者,碑刻往往有很好的說明。歐陽修深感“史官之失以惑後世者”,要以金石上的記載糾正“史家闕繆”,其考訂有成效,他說:“餘於《集錄》正前史之闕繆者,多矣。”金石成為專門學問,歐陽修的貢獻是很大的。
③目錄校勘。宋仁宗景祐元年,歐陽修任館閣校勘,預四部書目。康定元年(1040年)由夷陵返京後,充館閣校勘,修《崇文總目》。《崇文總目》是宋仁宗時朝廷組織編修的書目。景祐元年詔張觀、宋祁審錄修訂三館及秘閣藏書,後命王堯臣、歐陽修寫成書目,賜名《崇文總目》。收錄在《歐陽修全集》中的《崇文總目敘釋》反映歐陽修的文獻學思想。
《敘釋》對29類文獻著作作了解說,是提要性質的文字。
《敘釋》敘學術源淵流變,《易》《論語》分為三,《詩》分為四,《禮》分為二,《春秋》分為五家,各派學術興衰變動、至宋尤有影響者的來龍去脈,縷述清晰。論述各家之說,較其短長,尤有所見,如論《周易》之作,指出“時更三聖,世曆三古,雖說者各自名家,而聖人法天地之縕則具存焉”。論《詩》學四家,說:
三家並立學官,而毛以後出,至平(一作章)帝時,始列於學。其後馬融、賈逵、鄭康成之徒,皆發明毛氏,其學遂盛。魏晉之間,《齊》《魯》之詩廢絕,《韓》詩雖在而益微,故毛氏獨行,遂傳至今。韓嬰之書,至唐猶在,今其存者,十篇而已。……至於考《風》《雅》之變正,以知王政之興衰,其善惡美刺,不可不察焉。
《敘釋》論諸子,儒家自孔、孟、揚、荀之後,“曆世諸子,轉相祖述,自名一家;異端其言,或破碎於大道。然計其作者之意,要之孔氏,不有殊焉”。論道家,認為聖人南麵之術,“不可易也。至或不究其本,棄去仁義而歸之自然,以因循為用,則儒者病之”。法家“辨職分,輔禮製,於王治不為無益。然或狃細苛,持刻深,不可不察者也”。論名、墨、縱橫、農、小說、兵,各有見解。
《崇文總目敘釋》繼承《漢誌》的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的傳統,又得《莊子·天下篇》、司馬談《論六家要指》的精義;較之於同時代的書目,雖有不少缺失,受到學者批評,但確有其長。
歐陽修重視版本校讎。他自謂對《韓昌黎先生文集》潛心研究,搜羅各種版本,30年間,孜孜以求。少時得其6卷本,仕進前後,研讀得其所得;中進士後“出所藏《昌黎集》而補綴之,求人家所有舊本而校定之”。他又說:“《集本》出於蜀,文字刻畫,頗精於今世俗本,而脫繆尤多。凡三十年間,聞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求眾本以校讎,論刻本而注重文字內容,以讎校所得,為倡道之需要。可見在校讎上,他也不同於學無所歸的從事校讎的學者。
歐陽修修《新五代史》《新唐書》,在材料的考訂上同樣做了很多工作,論及後唐的世係姓氏,看到“世久而失其傳者多矣”,這樣的失誤,原因很多,不僅僅是史官的責任。有些史料一時無法斷其真偽,隻能存疑。他說:“史之闕文,可不慎哉,其疑以傳疑,則信者信矣。”存疑與傳信,是一個事情的兩個方麵。
(3)曆史文學上的主張和成就
蘇軾在《居士集序》中說歐陽修“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非予言也,天下之言也”。這段話包括了對歐陽修在曆史文學方麵的肯定。“記事似司馬遷”的評語,指明歐陽修在史傳文學上的風格與特點。
歐陽修在《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中談到三個方麵的問題:事信、言文、載大。這三者的內容、相互關係和史傳文重視這三者的意義,歐陽修解釋說:“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君子之所學也,言以載事,而文以飾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見於後世。”“故其言之所載者大且文,則其傳也章;言之所載者不文而又小,則其傳也不章。”
《論尹師魯墓誌》可以看作是歐陽修論史傳文學的重要作品之一。《居士集》中的《尹師魯墓誌銘》一文,從史的角度,評價傳主尹洙。在《論尹師魯墓誌》文章中,歐陽修解釋自己寫作的立意,進而提出史傳文寫作“意特深而語簡”的要求,主張敘傳主行曆,要有重點,“其事不可遍舉,故舉其要者一兩事以取信”。這與劉知幾說的“尚簡”“用晦”含意相類似。
清人趙翼比較新舊《唐書》與新舊《五代史》後說:“不閱《舊唐書》,不知《新唐書》之綜核也。不閱薛《史》,不知歐《史》之簡嚴也。”這也是從史文上對歐陽修的肯定。趙翼仔細對《新五代史》的傳讚議論文字作了一番分析,說:“歐《史》紀傳各讚,皆有深意。”又說:“歐《史》無一字苟作。”
2.司馬光和《資治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