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商業傳奇
——簡評長篇小說《天寶物華》
王（光明日報社）
看上去，這是一部具有商業傳奇特點的長篇小說，因為它所反映的對象阿膠屬於商業範疇。
關於阿膠，在讀這部作品之前，我倒是略知一二，明白它是一種對人身特別有益的中藥，曆朝曆代都把它視為珍寶，是真正意義上的國藥。但關於它的來曆，它所關聯的故事，它在曆史上所起的作用，我卻並不知道，相信大多數人都不清楚。這當然有些遺憾，一件東西在不斷地影響著人們的生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曆史，而受惠於與它或者說被它所改變了人卻對它並無所知，這個現象頗能讓自以為是的我們感到慚愧。所幸的是，現在這部《天寶物華》橫空出世了，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我們的缺憾，給無知的人們好好地上了一課，也給文學界貢獻出了一部難得的佳作。
當然，這不是一部有關阿膠的正史，對於它的敘事，它的主旨，它的指向，我們都沒有必要像讀解曆史那樣去考量作品、要求作家，更為準確的說法是，這不過是一部以虛構和傳奇為主要元素的曆史小說，它的價值不是解釋阿膠，而是通過阿膠而表現與此有關的一些人和事，如果再往大處說，是通過阿膠所涉及的那些人和事來傳達曆史、社會乃至文化的一些信息，我明白作家的用意，他是以此把阿膠推到一個更高的層麵上予以表現，在盡可能挖掘阿膠身上所包含的更多因素的同時，給予它在曆史上與它相類似的其它產物無法企及的地位。從我們的閱讀效果上看，作家達到了他的目的，並有可能把這一領域同類題材的創作推到一個別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高度。從這一點上說，這部小說已經遠遠超越了商業領域，甚至無法說它僅是傳奇，當然更不是什麼揭秘，也許對它冠以曆史小說或者文化小說更為確切。
李家幾代阿膠人為了生存和發展所經曆的苦難，為了阿膠大業的傳承和延續所付出的代價，其劇烈程度是出人意料的，也是我們習慣了太平盛世的頭腦所無法想像的。李慶發一家原本安安靜靜地生活著，該開店時開店，該過年時過年，但他們沒有想到，就是因為自己製造的產品阿膠，便突遭塌天大禍，不僅自己在大牢裏斷送了性命，而且牽連了一個地方的若幹百姓，更使自己家族的若幹代人經受了無窮無盡的苦難。按說，一件產品被製造出來，應該造福於社會和他人，至少應該為製造它的人服務，不然它是不可能存在下去的。但現在的情形是，它的出現卻給這個世界和它的主人帶來了數不清的災難。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很明顯，是這個看起來一潭死水其實暗流洶湧的社會出了毛病，是這個無時不在變動的時代造成了這些災難的發生，由此，作家把一個人和一個家庭的悲歡與他所置身其中的時代和社會聯係係起來，與個人無法把握的改朝換代的大背景聯係起來，從而揭示出一個帶有普遍性的現象，即個人是不可能從複雜的社會關係中剝離出來的，由於那個背景的強力植入，個人的悲歡便具有了嶄新而深刻的意義，順便也把一個富有哲學含義的現象揭示出來：一件東西因自身的特性而被他者鍾情，對它來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所以當小說的主人公之一李德淦意識到他們被阿膠所“綁架”，從而打定主意金盆洗手時，我們不僅無法嘲笑他的不夠堅持，反而愈加對他的遭遇、選擇甚至懷疑給予了深切的理解，進而也對作家在個人與曆史的關係、人性與異化的程度等諸多問題上的所達到的認識深度表示由衷地敬佩。從這一點上說，《天寶物華》已大大超越了商業傳奇小說的品性，成為一部思想性、藝術性俱佳的優秀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