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永生之愛(7)(1 / 3)

7.檸檬色的琴聲

又是一個四月,風兒輕吹過墓園,梨樹的花兒紛紛揚揚飄灑落下,竟堆砌成一地雪花。亦凡回望著帷源的墳塋--這片花香縈繞的寧靜之土,承載的天上人間的愛和祝福,必將使有情的人們在天堂得到寧靜,在人間得到幸福。

股東大會召開前,桑檸一早來到公司便感到一種緊張的氣氛。在電梯裏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不時還有人竊竊私語。她不是沒有見過大的場麵,但那些場麵裏,天塌下來自然還有大人物在上麵撐著,她是不用勞心的。她到辦公室裏喝下兩杯檸檬水,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望著桌上桑健雄的照片,默默地念道:“爸爸,我盡力了。如果事與願違,請您原諒我。”

說完,便收拾好文件準備去會議室。走過張秘書的辦公桌時,張秘書站起來望了她一眼,“準備好了嗎?”

桑檸含著笑點點頭,握住她的手,“對不起,如果結果不好,可能連累了你。”

張秘書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這麼大年紀,比你更懂這個道理。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

會議剛剛開始,大家便就宏建未來的發展計劃爭論不休。有人說宏建應該大刀闊斧地改革,這些年之所以贏利始終在一個平台上浮動未有大的起色,都是因為決策階層太過保守;又有人說今年來經濟形勢風雲變幻,小心駛得萬年船。結果自然是分成兩派。桑檸讚成大規模改革,支持她的多是一些年輕新秀,老的股東十分懼怕既得利益受損,紛紛主張穩妥為上,然而大份額的股票都把握在這些人手裏,形勢一時變得錯綜複雜。夏惜蘭在一旁觀看著,有些拿不定主意,一會兒覺得文昊說的保住宏建姓桑才是對的,一會兒又擔心拜錯了菩薩日後日子難過。

“夏女士,現在該您發表意見了。”人群中有人在催她。她抬頭一看,竟然是汪鍾倫,這個小夥子,昨天剛剛找過她,承諾事成後多給她百分之一的股份。

“我決定了。”她突然鎮定下來,“鍾倫和各位股東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作為股東,我當然希望宏建能夠長期穩定地發展而不承擔任何風險。可是商海浮沉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想躲在港灣裏享受太平絕對不是長久之計,如今我們就應該充分利用手裏的資金,以攻為守,大力拓展宏建的事業,這也是桑先生的遺願。因此我更傾向於桑檸的意見,並且還認為在西安投資建廠的計劃大家應該重新考慮,撤銷那些在中部毫無贏利的項目,重拳開拓新的市場。”

話音落下,人群中有人開始交頭接耳。尤其是汪鍾倫,他對夏惜蘭和桑檸的不和很早便了如指掌,對她的支持本來是成竹在胸。更何況他知道夏惜蘭離開公司已經十幾年了,如今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實在是始料不及。

夏惜蘭話音落下,她似乎聽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聲。為了不至於在股東大會丟臉,她昨晚對著電視的財經頻道惡補了四個小時,沒想到竟然也沒有出任何紕漏被人拆穿。平複了心情後,她的目光轉向桑檸,兩人相視一笑。夏惜蘭便知道,先前所有的恩怨正如文昊所說的那樣,在這一笑中消釋了。

她感到透徹的輕鬆。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即使加上她這百分之十六,桑檸仍然隻占百分之四十八,那個桑檸先前花了三天才說服的手持百分之三股票的陳先生,竟然沒站得住腳跟,臨時倒戈了。

張秘書的臉上露出功虧一簣的遺憾。到了此刻,也算是盡了人事,卻無力回天。

這時,門推開了。

所有人都抬頭看過去,桑檸的目光落到來人身上,不禁大吃了一驚。是另外一個“張秘書”,她是代表長河集團來的。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受我們董事長的委托,用長河集團在宏建百分之三的股份,支持桑小姐。”

會議室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桑檸的眼裏閃著激動的淚花,她終於成功了。

一向沉穩的張秘書忘情地轉過身去,擁抱著身旁的桑檸,夏惜蘭也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桑檸身邊,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檸檸,你爸爸泉下有知,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桑檸的眼角仍留著淚水,聲音卻十分堅定,“放心吧,我會的,爸爸會為我感到驕傲。”

這時,桑檸看到另外一位“張秘書”已經轉身,她立馬追了出去,在樓梯口等電梯時趕上了她。

“張秘書,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感激你才好。”

張秘書笑了,“桑小姐,我是奉命行事,你要謝可別謝我,去謝謝董事長吧!”

“董事長她……”桑檸想起許靜如那張冷峻的臉,怎麼也無法相信她竟然會出手幫自己。

張秘書見她困惑的樣子,笑著說:“現在長河集團的董事長已經不再姓許,而是林先生了!當然,這次出手幫你,仍舊是許董事長的授意。林董事長讓我轉告你,別以為這百分之三的股份那麼好拿,可是有交換條件的。”

話音落下,她笑得更歡了。

晚宴,道謝,送別之後,桑檸一個人又回到了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她慢慢摸索著走到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她的手觸碰到一盒火柴,她便劃亮了一根。火苗在黑暗中跳動著,光輝正映照著照片裏桑健雄的笑臉。

這段時間她經曆了這一生最為複雜的心情。忐忑、憂慮、疲憊終日向夢魘一樣困擾著她,而她卻沒有時間停下來關注一下自己的情緒。不久以前桑健雄站在這個位置請求她到公司來幫他時,被她委婉卻堅定地拒絕了,她雖然用最溫柔的方式,卻果斷得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如果早知道那竟然是他最後一次站在這裏,當時一定會答應他。

可是,這世間沒有一蹴而就的幸福。

“爸爸。”她無聲地喊,眼淚吧嗒滴落到那張照片上,照片裏桑健雄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裏因此便也噙著眼淚,無聲地望著她那張青春卻又堅定的臉龐。她抬起頭,目光向那空洞無邊的黑夜裏望去。那蔓延的黑色籠罩著整個辦公室、整棟樓,甚至整個城市。慢慢地,一絲笑容又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坐在這裏,她的身上承載著爸爸的期望、媽媽的期望,還有璦蓁的、亦軒的、幃源的、夏惜蘭的……還有藏身於意念模糊之處的書淇的。這些累積的期望盡管鎖住了她酷愛的自由,可是麵對愛心編織的大網,她寧願是一隻不願漏網的魚。

過了一個星期,桑檸迎來了一場送別。

璦蓁和書淇要回美國去了。亦軒和桑檸一起到機場為他們送行。

“亦凡沒有來嗎?”桑檸問道。

亦軒搖頭道:“不知道,她雖然終於肯聽話搬回家裏住,但是仍舊堅持在聾啞學校工作,因此每天總是很忙,今天早上沒有見到她。”

桑檸便沉默了,她料想亦凡必定是非常難過的。

這時,一輛出租車在他們跟前停下了。兩邊的車門打開,走下來璦蓁和書淇。書淇看起來清瘦了些,整個人卻是愉悅的。璦蓁穿著一條檸檬綠的長裙,飄逸清新。他倆站在一起的時候,看著那眉、那眼、那神情,似乎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來是一對姐弟。

桑檸給書淇一個眼色,書淇便走到她身邊來。她俯到他耳邊,低聲說道:“你姐姐好漂亮。”

書淇狡黠一笑,“那是,也不看看是怎樣的基因。”

桑檸又說:“現在的璦蓁,是真正的蝴蝶姑娘。”

書淇卻不滿意地皺起眉頭,“難道你竟然一點也不關心我是用了怎樣的魔法嗎?”

桑檸笑得前俯後仰,“你的魔法我已經領教不止一百遍了,還需要開口再問嗎?”

書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說我們算是心有靈犀了?”

桑檸偏頭一笑,“和你心有靈犀,並不算太丟臉!”

書淇眼睛一眨,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上次在我家以為是吻別,卻虛驚了一場,現在我真的要走了,你不表示一下嗎?”

桑檸瞪著他道:“你這個弟弟肯定是冒牌的,璦蓁從來沒有這麼油腔滑調!”

書淇頑皮一笑,“我的油腔滑調可貴了,還是限量版的,一般人可買不起!”

桑檸被他逗樂了,一把上前環抱住他,輕聲道:“書淇,能夠在法國的時候就認識你,真好!”

書淇也伸出長長的胳膊環抱住她,“記得戴著我送給你的‘檸檬色的琴聲’。桑檸,我要你永遠那麼美,那麼快樂!”

亦軒看了桑檸和書淇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目光落回到璦蓁身上,“還回來嗎?”

璦蓁笑靨如花,“不知道,或許明年就回來,或許,永遠都不回來了。”她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臉上仍舊是那種動人的微笑,“謝謝你陪我度過了人生中最寒冷的時光。”

亦軒莞爾,“現在已經是暮春了,還會感到寒冷嗎?”

璦蓁伸手摸了摸胳膊,玩笑道:“起風的時候,還是會有一點兒。”

亦軒卻沒有笑。他脫下身上的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在璦蓁的肩上。

春風還帶著些許涼意,吹起亦軒的頭發。隻穿了一件襯衣的他,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暖。

“我等你回來還我。”他說。

璦蓁抬起頭注視著他,“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那我就登門索債。”

這時,桑檸走了過來,與璦蓁相視一笑。桑檸看著她小小的箱子,說:“你帶的行李很少。”

“帶太多上路很沉很重,卻未必用得著,何必白費力氣呢?”璦蓁看著桑檸那雙盈盈如水的眼睛,“但是,我帶走了所有我最珍惜的東西。”

桑檸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勝喜悅的微笑。璦蓁又說:“桑檸,每次去看你爸爸的時候,記得為我獻上一束花。”

桑檸懵懂地點了點頭。從璦蓁那寓意深刻卻十分真誠的微笑中,桑檸隱隱約約地明白,發生在璦蓁和爸爸之間的故事她是永遠不得而知了。

這時,阿榮提醒道:“我們應該早點去安檢,時間所剩不多了,待會兒恐怕要排隊。”

璦蓁點了點頭,阿昌和阿榮便拖著行李在前麵走。

“璦蓁,照顧好自己。”桑檸輕聲說。

璦蓁點點頭,“桑檸,你要記住,不管我走到哪裏,我們仰望的都是同一片星空。”

璦蓁轉過身去,甩了甩長長的頭發,便頭也不回地往裏麵走去。書淇走在最後,向桑檸和亦軒用力地揮手。陽光下的亦軒和桑檸,看起來那般默契。

書淇默然轉身,大步流星。親情、友情、愛情,連同北京這個承載這一切的城市,都被他果斷地拋在了身後。

等書淇的身影也最終消失在通道的盡頭,亦軒站在桑檸身後,說:“回去吧。”

一低頭,卻發現桑檸的笑容裏,早已溢滿盈盈的淚光。

汽車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飛馳。

“亦軒,你說璦蓁真的做到忘記一切苦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