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英國人看不懂的是,這個國家的軍人不僅在駐地結婚,還分有一塊土地。他們自我負責製服和出征的馬匹,餉銀太低,不足糊口,不得不另外務農或是做生意。因而,這些軍人除了重大場合身著製服外,其他時間都穿得和老百姓一樣。在英使一行即將經過時,這些軍人手拿扇子,或蹲或坐;當英使走到麵前,他們才在長官的喝斥聲裏匆匆穿上製服。這些乾隆用來震懾夷人的天朝衛士,給英國人的感覺不像是進行軍事演練,更像登台唱戲。
在帝國門戶虎門,馬戛爾尼看到的情況是:“防禦很薄弱。大多數開口處沒有炮,在少數幾處有炮的地方,最大的炮的直徑隻有六英寸。”馬戛爾尼認為,隻要漲潮和順風,任何一艘軍艦,都能毫無困難地從相距一英裏的兩個要塞中通過。
裝備如此差勁,軍紀如此渙散,素質如此低劣,這樣的軍隊如何能令船堅炮利的英國人懾服呢?相反,天朝的富庶與無能,反而使它像一個懷揣珠寶過鬧市的幼兒,隻會令他人心生不軌之念。然而,官員們呈報給乾隆的奏章,永遠隻會為博得聖上的歡顏而粉飾——在許多時代,令人尷尬和不爽的真相,就是必須向上級隱瞞的過濾詞。“該夷人等一路目睹田塍繡錯,人物蕃熙,備仰太平景象,其悅服之情見於顏色。”這一切,就像一個英國人說過的那樣:中國政府對外國人一概蔑視,它對外國實力的無知使它過分地相信自己的強大。它認為派遣使團隻是一種效忠的表示。
馬戛爾尼這次原本飽含希望的東方之行,以沒有達成任何協議而告終。為了這次以祝壽為名的外交活動,使團耗資達78522英鎊——據估算,相當於今天的三十億元人民幣。不過,英國人並非一無所獲,至少,他們終於揭開了這個東方大國臉上的神秘麵紗,在各種縹緲不實的傳言之外,觸摸到了天朝虛幻而脆弱的神經。使團成員之一在日記中憤憤不平地寫道:“中國除了被一個文明的國家征服之外,沒有任何辦法能使它成為一個偉大的國家。”
曆史把這個征服的機會給了斯當東。
打開天朝門戶,讓鴉片飛一會兒
少年時代的中國之行,把斯當東的命運和這個東方國家聯係在了一起。不過,如果說第一次中國之行前後,他對傳說中富庶文明的中國充滿好奇和好感的話,那麼,當他對這個國家的了解越深入,也就越充滿敵意,並在後來改變了中國命運的鴉片戰爭的決策上,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