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在光線暗下去的時間裏,石亮倚在窗戶前,手裏夾著一根煙,觀察樓下的人群。直到家家戶戶的燈亮起,他才走回到自己的書桌前,開始一天的寫作。對麵的樓裏燈一盞盞地熄滅,每一個家庭都進入到夢境之中,有的是美夢,有的是噩夢,有的是鼾聲如雷,一夜無夢。最後隻剩下正對麵四樓的那盞未熄滅的燈,和陽台上女人的剪影,與石亮的小台燈遙相呼應,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彼此溫暖。
在進行長篇小說的寫作兩個星期之後,石亮感到自己的思路上出現了某種阻礙,那是他以前寫短篇小說時沒有經曆過的一種狀態,畢竟,寫長篇小說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根據石亮自己總結的經驗,這種阻塞是因為自己急於求成造成的,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樣的狀態應該是暫時性的。因此石亮覺得應該適當地停頓一下,不能用力太猛。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石亮沒有再打開筆記本。晚上他早早地上床,強迫自己睡覺,不去想那個剛開了頭的小說。
第三天的傍晚,石亮正坐在電視機前打盹的時候,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用鑰匙在開自己的房門。這讓他覺得很奇怪,自從離婚之後,他就沒把鑰匙給過別人,父母也不會不打電話就過來。所以石亮趕緊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口,這時候,他聽到了一聲狗叫。
石亮擰開鎖,拉開門,看見一個女人表情尷尬地站在門口,她的手上牽著一條黃色的臘腸狗。
“哎喲,不好意思,我走錯了,走錯了。”女人的一隻手上還拿著鑰匙。她垂下頭,卷曲的頭發蓋住了她的半邊臉。“都怪你,小東西,瞎帶路,自己家都不認識了。”她輕聲但是嚴厲地對臘腸說。小狗一臉的無辜,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石亮連忙笑著說:“沒關係,沒關係。”他蹲下去,用手輕輕摸了摸小狗的頭,“真乖。這是什麼狗?是臘腸嗎?”小狗揚起頭,呼嚕了幾聲。
“別亂叫。”女人也蹲下來,用手撫摸著小狗身上的皮毛,“是臘腸。調皮死了,整天鬧。”她說。
“小狗真好玩。”石亮輕輕地抓了抓小狗的耳朵,“叫什麼名字?”
女人梳理著小狗的短毛,她的手不經意地觸到了石亮的手。“它叫卡卡,乖哦。”
“卡卡,卡卡。”石亮捧著小狗的臉,對著它的眼睛叫了兩聲。卡卡突然站起來,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石亮的臉。“哎喲。”石亮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女人也同時叫出聲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沒關係。”石亮用手擦擦臉。“要不要進來玩啊?卡卡?”他對小狗說。
“不了。打擾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女人邊說邊站起來,拉了拉手上的帶子。“走了,卡卡。”她對小狗說,“說再見。”
“再見,卡卡。”石亮向小狗招招手,笑著關上門。
他聽見女人的聲音,“走了,卡卡,回家了。”但是他沒有聽到腳步聲,女人又在說,“卡卡,回去了。”接著他聽見了小狗爪子撓門的聲音。
石亮又一次打開門,卡卡站立著,兩隻爪子搭在石亮的膝蓋上,尾巴拚命地搖。“舍不得走啊?卡卡?”石亮撫摸著小狗的頸部說,他注意到女人無可奈何的表情。
卡卡把爪子放下來,拉著女人跑進石亮的客廳。“卡卡,卡卡,怎麼這麼不聽話。”女人一邊說一邊被迫跟了進來。
“沒事的,進來坐坐吧。”石亮說。女人的手鬆開了帶子,卡卡埋著頭,到處嗅來嗅去。
“沒關係,讓它玩吧。”石亮說,“它多大了,公的、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