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霆震怒(3 / 3)

如果我在馬上,絕對閃不開這一槍了。隻是此時我已搶先伏到馬的右側,他這一槍再快也不可能隔著馬匹刺中我,而我已從馬腹下鑽了過去。

馬正在疾走之中,我這般鑽過去,腳已碰到了地麵,若是馬術不精之人,這樣一定會掉下馬來了。但我自從去年初隨武侯南征以來,幾乎天天是在馬背上度過的,槍術我不敢說比武昭高,但馬術不是武昭這樣隻是授課時才騎騎馬的人可比的,腳在地上一點,右手已先從馬腹下搭上了馬鞍,人登時鑽出來。

此時,武昭這二段寸手槍正發出第二段,我鑽出馬腹來時,兩匹馬正好是平行的時候,我已見他一臉驚愕,隻怕武昭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知道實戰有這等戰法。我的右手一碰到馬鞍,登時一用力,左腳踢起,套上了馬鐙,人也猛地跳上了馬背。

那些學生幾乎同時發出了驚呼,他們大概也和武昭一樣,從沒想到還有這等攻擊法。我不等在馬鞍上坐穩,左手已甩上來,一把抓住橫在馬背上的槍,一槍向武昭心口刺去。

此時武昭的槍已刺出在外,要收回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我一見他的槍在抽回,右手一把抓住他的槍,左手那一槍仍是速度不減,直刺武昭心口。

這一槍已是萬無一失了,武昭的槍刺出後已是收不回去,而我的一槍卻絲毫不慢,還借著馬力,力量更大了。

武昭老師,恕我狂妄了。

我心頭默默地念著。武昭被我擊敗的話,他的名聲準也會一落千丈,大概有人會覺得他欺世盜名,以前不過以幾個花架子唬人,但現在我自己也是如在懸崖,不是同情人的時候。

我本以為這一槍十拿九穩,哪知手上一緊,卻見武昭放開了他自己的槍,兩手同時抓住了我的槍。

馬還在前衝,加上這馬力,我掌心一疼,心知準是抓不住這槍了,當機立斷,將自己的槍一把放開。手甫一鬆,我的槍已被武昭奪去。

此時,兩匹馬已相互錯開。我和武昭經過兩個照麵尚未分出勝負,但兵器卻相互交換,在比試時這等事也極為少見,那些學生都發出了一陣驚呼,大概他們根本也想不到會出這等事,我看見幾個高年級的學生在交頭接耳,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我出人意料的強悍,一定給他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把馬帶住,人也坐好,掂了掂從武昭手裏奪來的槍。兩杆白堊槍輕重長短都一模一樣,倒也沒什麼不順手的,此時我心中已是大定,因為剛才兩槍相交時,我聽到武昭的喘息聲變重了,他畢竟已是個年紀偌大的老者,和我這般硬碰硬地兩輪攻擊,力量大大衰竭。看來我的馬術不見得能占得上風,但力量是絕對占上風的。

隻消我能頂住武昭神出鬼沒的槍術,再以力量消耗他的體力,未始不能取勝。現在我的自信心空前高漲,隻怕讓我去衝蛇人的陣營也不會有所畏懼了。

武昭已帶轉馬來,遠遠地望去,隻見他在馬上有些疲態。我的力量雖然比不上蒲安禮這等一等一的力士,也遠比一般人為大,武昭和我對了這幾槍,一定有些勉為其難。照這樣子,隻消我再頂住五六個回合,恐怕武昭這軍中第一槍的威名真要毀在我手裏也說不定。

兩匹馬又相向而立,我將槍對準了武昭。剛才兩個回合我都是在應付武昭的出槍,也實在太過危險,這回我決定先發製人,不能再任由他先行出手了。

馬匹奔馳漸近,我把槍攥在手中,坐騎每踏出一步,我的手就握緊一分。

我要用二段寸手槍。這盡管是武昭的絕技,我也要讓他看看,我這個學生有無學到這路槍法的真諦。

兩匹馬已隻剩了一丈許,距得近了,我突然發現武昭這次握槍姿勢極怪,他右手抓住槍杆的中段,左手已抓到了距槍尖隻有一尺許的地方,一支槍大半反在身後。這種握槍法我從來不曾見過,一般七尺槍的握法是右手握在距槍尾一尺的地方,左手在右手前一尺半到二尺之間,所以七尺槍起碼有四尺是在身前的,二段寸手槍為了二段發槍,握槍時兩手間距比一般要近半尺,這般第二段槍發出時力量更大,這槍法的命名也正是極言兩手握槍之近。可是像武昭這樣像是倒握長槍,身前這點長度又如何傷敵?可是武昭這般握法,定是有他的道理在,隻是此時容不得我再多想,我盯著武昭的左手,一旦他的手有異動,我也好立刻反應過來。

兩匹馬已幾乎碰到了,我大吼一聲,右手一送,槍杆向前刺了半尺許後,突然縮了回來,右手重又用力,槍猛地第二次刺出。

二段寸手槍的巧妙全在於用力之上,要讓對手看不出你第一招是虛招,當他要來抵擋你的槍時,你的槍卻已收回重新發出,恰好搶在他舊力已絕,新力未生之際,這等槍法,用得好時實是稱得上神出鬼沒。我不知我的槍術已到了什麼地步,但以前在與共和軍的戰將交鋒時,使出這一招來,還從未失手過。

我的第一槍刺出時,武昭的槍也已出手了。他的槍本握得很短,大半還在身後,但這一槍刺出,不知為何,我眼前好像看到了一大圈的槍尖,眨眼間便已到了身前,他根本不理我的一段二段,這槍中宮直進,一出手便似已到了我麵門。

此時我正在發出第二段,按理他擋了我第一槍,那我這第二槍正好乘虛而入,但現在武昭竟然全然不守,隻是一味攻擊,我這第二段槍反而比他要慢了一拍。幸好我本來就全神貫注他的左手,第二段槍剛發出,武昭這一槍已到,我也無從多想,一槍刺向他這一圈槍尖的當中。

“當”一聲響,我隻覺胸口被什麼東西一撞,人幾乎要掉下馬來,手掌也一陣麻木。定睛一看,卻見兩把白堊槍同時折斷,不過,武昭的槍頭此時已到了我胸前,在我胸甲上點上了兩個白點,剛才撞在我胸口的正是這白堊槍頭。

還是敗了!我一陣頹然。這般苦戰,我仍然落敗,論槍術我還是不及武昭甚多啊。

我把斷槍扔下地,向武昭行了一禮道:“武昭老師,您老當益壯,實在讓末將欽佩。”

武昭臉上卻是一片愕然,連周圍看的那些人也一陣靜默。他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

我撣掉胸甲上的白堊,心中卻按捺不住的好奇,不知武昭到底在想什麼,此一戰,我的敗象人人都看得到,他這一槍在我胸甲上點了兩個點,我這一槍卻隻在他肩頭留下一個白點。

我撥轉馬,正要回歸自己帶的這班級,武昭突然帶馬過來道:“楚將軍,你真是我的學生嗎?”

我回過頭道:“五年前,老師你曾來帶我們這一班,這招二段寸手槍更是你那個時候教我的。”

武昭搖搖頭,道:“唉,老了,真是老了。”

他的話中滿是頹唐之意。武昭本已須發花白,此時看來,更是顯得蒼老不堪,我正想說兩句安慰的話,還不等我說出口,操場門口突然衝進一騎馬來,還不等站定,那人便高聲道:“各班速速集合,太子殿下與文侯大人到!”

太子和文侯來了?我也顧不上再和武昭說話,道:“武昭老師,我得走了,再見。”說罷便回到本隊,點齊了這一班幾十個學生,立馬站在一邊。

剛站好,我聽得身後一個學生小聲道:“楚將軍,你好厲害!”

話裏沒有剛才那種不服氣的不遜,聽聲音,這學生說得誠懇至極。看來他們見我能和武昭周旋那麼久,大概對我的印象已大為改觀,我不由得一陣苦笑,道:“別說話,大人們來了。”

操場上現在有五六個班在操練,另外幾班也都被叫來。軍校上下一共兩千多人,排成整整齊齊的一個長方陣。我帶著自己的這個班是新生班,排在最後麵了,邊上幾個班的學生不時看看我,還交頭接耳一番,大概我和武昭比試的事一下便已傳了過來,我這個新來的教官竟然能與武昭鬥得旗鼓相當,令他們也大為吃驚吧。

太子和文侯進來了。首先進來的便是太子那十馬所拉的大車,文侯跟在他太子車後。軍校正副祭酒同時突然來到,人們也有些不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當教官還沒幾天,文侯雖然常來軍校轉轉,可太子卻是很少會來的。

太子的車一停下,有人撩起太子車上的車簾,操場上的人齊齊跪下,行了一個大禮。太子在車上,倒是顯得溫文爾雅。他揚了揚手,示意大家起來。

這時,文侯帶馬到了太子車邊,大聲道:“今日殿下來此,是因為工部剛呈上新製弓弩。”

新製弓弩?我不禁有點詫異。造出把新的弓弩,不至於要如此興師動眾。文侯到底想什麼?

這時,文侯和太子低語了兩句,又抬起頭大聲道:“請工部木府員外郎薛文亦。”

薛文亦也來了?我心頭一喜。我到軍校後,薛文亦和張龍友到了工部,這幾天也太忙,根本看不到他們。

薛文亦坐的是一個輪椅,這輪椅很是精巧,還是全新的,大概也是他自己設計的。他現在是工部木府員外郎,做這些自是很方便。他坐著這輪椅,倒有幾分以前高鐵衝的意思了。

他到了太子和文侯跟前,行了一禮道:“卑職薛文亦,見過殿下。”

太子道:“薛卿吧?你造的弓弩呢?”

薛文亦回過頭道:“來,把雷霆弩呈上殿下一觀。”

兩個穿著工部服裝的手下過來,推著一輛兩輪車,這車做得也很是精致,漆得發亮,說是車子,其實是一把裝著兩個輪子的大弩。

一般的弩都不大,弩不必拉弦,準頭比弓要好,但為了牢固,弩機都用鐵鑄,由於太過沉重,弦力不夠,不能夠及遠。所以弩隻能用於近戰,最遠的弩也不過射百步遠,一般隻有三四十步,無非為了防身而用。薛文亦將這弩做得那麼大,不知如何扳起來。

太子看了看弩,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道:“薛卿,你來演示一番吧。”他對這等軍器大概全無興趣,因為文侯讓他來才隻能到一到吧。太子名義上是軍校祭酒,但與弓馬嫻熟的二太子相比,實是有天壤之別。

薛文亦道:“我想請一位將軍幫個忙。”

文侯笑道:“你隨便叫個人吧。”

薛文亦轉過頭道:“楚將軍,請你來一下。”

我把馬韁交給邊上人,走了過去。走到薛文亦跟前,他朝我笑了笑,道:“楚將軍,你試試這雷霆弩。”

我走到那輛弩車邊上,手試了試弩機,隻覺得非常沉重,根本扳不動。我用足力氣,還是將弩機扳開一半,卻再扳不上去了。力量用得大了,呼吸也急了起來。我不禁詫道:“這麼重?”

以前的貫日弓已是強弓了,這弩機的力量比貫日弓還要強四五倍,一般人根本扳不上,就算我能扳開一次,也鐵定扳不開第二次了。

薛文亦笑道:“楚將軍,這雷霆弩力道太大,得以足幫忙的,你試試吧。”

我看了看,果然,弩車下有一個踏板,我一腳踩上,手上再一用力,這回加上我的體重,扳得輕易多了。我歎道:“薛先生,你可真能想啊。”

文侯在一邊道:“薛員外,現在試試箭吧。”

薛文亦道:“是。”他又對邊上一個人道,“你去將靶子放到八百步處。”

他話音剛出口,周圍的人都一陣驚呼。薛文亦倒也沒多說什麼,等靶子放好,他又從車下摸出一個木匣,道:“楚將軍,這是箭匣,你放在弩車上這個凹槽內便行了。”

我把弩車推到了空處,將這箭匣放了上去。在平常弩車的箭槽位置,這雷霆弩上是一個大凹槽,正好放箭匣,我一放上去,嚴絲合縫,動也不動。

剛一放好,薛文亦到我跟前指指點點道:“楚將軍,你看這兒,這個扳手扳到上麵是單發,扳下來便是連發,對準後再扳一下這兒便可發箭了。”

我將那扳機扳下來,道:“現在可以發了嗎?”薛文亦點了點頭,我對準了千步以外的靶子,手一扣扳機,弩車一震,耳邊隻聽得箭矢破空之聲,幾支箭如閃電一般疾射而出。

竟然這般快法!

此時操場上鴉雀無聲,人人都為這雷霆弩的威勢所驚。隻見那幾支箭遠遠射去,已是看都看不清了,也不知有沒有射中靶子。好半天,才聽得文侯道:“來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