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沒問題。”
“現在需要您和季先生兩人同時出麵去民政局辦理離婚。請問您明天下午的時間方便嗎?”
我問:“必須他本人過來嗎?由律師代替出席行不行?”
律師說:“必須本人到場的。我看了一下,您的戶口現在已經在C城了,本來在C城辦理最方便。可季先生擔心人多眼雜,剛好季先生的戶口在M市,他想問您,是否方便去一趟M市辦理呢?”
我知道,我現在是C城著名社會敗類,要是在民政局,讓人發現我們結過婚,功虧一簣,季澤清的名聲就不保了,季澤清考慮得很是全麵仔細。
我說道:“方便的。你過會兒給我發短信,告訴我詳細的時間、地點就行了。”
律師說道:“好。那麻煩紀小姐帶好身份證、戶口本、結婚證,還麻煩您買一張前往M市的車票了。”
我說:“好的。”
當初因為怕父親發現我結婚的事,等他和後媽結完婚後,我就把戶口本帶在身上了。我從櫃子裏拿出那本燙金的結婚證,打開看,裏麵那個男人嚴肅堅定,那個傻妞目光飄渺,卻笑得燦爛。
我摸著照片上的兩人,眼珠子一滴滴落在照片上。水痕中,我發現,他們真的一點都不配。
第二天,我按照律師發給我的地址,買了一張車票,登上了去往M市的汽車。M市是靠海的旅遊城市,每年暑假前,我都計劃著到M市的海灘度假,最後都因為心疼銀子不了了之。沒想到,第一次踏入M市,竟是為了離婚。
結婚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離婚也在一個陌生的城市。
我在M市的民政局門口等季澤清。為了不被人認出來,我戴了一頂鴨舌帽,又戴了副墨鏡,站在樹蔭下,仍不敵悶熱的天氣,汗水流得滿臉都是。知了叫得撕心裂肺,我抬頭看了看梧桐樹葉隱藏起來的天,慘白慘白的,讓人眩暈。
季澤清就這樣站在了我麵前。我還在眩暈中,看見他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臉色很不好,跟我說道:“走吧。”
我跟在他後麵進了民政局。他沉默地帶著我填了《申請離婚登記聲明表》和《離婚登記審查處理表》。我悄悄看了看他的字,筆鋒柔和,看著似是在哪裏見過,可卻一點也回憶不起來。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說:“你怎麼什麼都懂?以前熟門熟路地帶我結婚,現在又熟門熟路地帶我離婚,你是老手啊?”
季澤清沉著臉,冷得像是剛從冰窟裏走出來,噝噝地冒著涼氣。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看了看表上的內容,指著一處手寫的欄目說道:“離婚緣由是‘不可抗拒的外部原因’,什麼外部原因啊?”
季澤清低著頭。
我接過來看了看,又瞥了一眼沉默的季澤清,替他解釋道:“哦,那時是我逼他結婚的,算不可抗拒的外部原因。”
工作人員白了我一眼,跟季澤清說道:“你當時不是自願結婚的?要是不自願,婚姻本身就是違法的……”
季澤清打斷道:“是自願的。”
民政局把登記表給我們,說:“把理由寫得具體點。不可抗力?是地震還是洪災啊?說清楚了再過來。”
季澤清領過表,走到一邊,盯著表發呆。
盯了很久,他轉頭問我:“離婚理由該怎麼填?”
我撓了撓頭,重新領了張新表,抄了一遍他寫的字,在離婚理由上寫道“因為妻子當眾出軌、社會影響不良”,還給了他。
季澤清看了看上麵龍飛鳳舞的字,忽然把它撕成了碎片,卷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裏。他的臉皺在一起,像突然溺水一般,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慌張和憤怒。
我重新拿了一張紙,又抄了一遍,離婚理由變成“因為妻子是個麻煩製造機”,再遞給他,他看了眼,還是撕了。
我安靜地趴在台麵上,仔細想著引起離婚的各種理由,從“妻子想要出家”到“妻子長得不好看”再到“妻子性冷淡”,一一都被季澤清撕了。
我想了想,最後寫上了“因為夫妻不相愛”,遞給了他。他看著這幾個字,眼睛終於變得有生機,然後他在聲明人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離完婚出來,季澤清說:“吃個散夥飯吧。”
於是,我們走進了一家小得離奇的麵館。店鋪隻有六七平米,擺著兩張桌子。角落裏還放著幾個煤爐,鼓鼓地燉著濃湯。大熱天的,也不是飯點,麵館裏一個客人都沒有。我們倆要了兩碗拉麵,季澤清掰了一雙一次性筷子,理了理毛刺,遞給我。
我接過來,說道:“花錢還真是花在刀刃上。結婚前還能請我吃隻雞呢,離婚後就剩一碗麵了。”
季澤清掰開第二雙筷子,看著我,說道:“你是個缺心眼兒的笨蛋,對你好也是白好,幹嘛花那麼多錢在你身上。”
我咬著筷子說道:“你別過河拆橋啊。我哪裏笨啊?我沒考進哈佛,至少考進國內重點大學了好吧?”
他沒好氣地說:“對,你不笨,你在記者會上說的那些話,足夠為幾本書做素材了。你以後繼續寫小說吧,浪費你的才能都可惜了。”
我笑了笑,不說話了,想,寫小說也是條活路啊。
熱騰騰的拉麵上桌,幾片薄牛肉浮在上麵。我攪拌了幾下,大口地吃起來。
季澤清說了句:“慢點吃,不怕燙著啊。”
眼睛被熱氣熏得有些疼,我低著頭,沒搭理他。滾燙的麵入了口,讓全身的毛孔都綻放開了。身體各個角落都冒出汗來。出了汗,液體就不會從眼裏流出來了。
季澤清問道:“馮佳柏和沈青春的婚事照常舉行。你聽說了嗎?”
馮佳柏還是沒有拗得過韓斐,也沒拗得過沈青春,或者他被我刺激得已經失去抗爭的勇氣了,白白廢了我給他爭取輿論自由的付出。
季澤清和以往一樣,吃得很少。他問我:“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