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邊喝邊搖頭:“最煩吃薑了。”喝了薑糖水,胃裏肚子裏果然好受多了。
“上炕去躺一會兒吧!蓋上小褥子。”
“不,娘,我還得上課去,還有一節課呢。”
“肚子呢?還墜得慌不?”
“還墜,好點兒了。”想想剛才,山子想起了一個成語——狼狽不堪!嗨,那才真正是狼狽不堪!從來沒這麼狼狽過!山子搖了搖頭,匆匆忙忙地朝學校跑去。
娘長歎了一口氣:“都是吃野菜吃的。這野菜,嚐個新鮮還行;吃多了,肯定受不了的。”
這天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班長小桂有點兒事,讓山子替她把語文作業本送到楊老師的辦公室裏去。
山子剛走到楊老師的辦公室門外,就聽楊老師在屋裏咿咿呀呀地唱戲。聲音不大,但唱得有板有眼,還挺有感情的:
想當年沙灘會一場血戰,
隻殺得血成河屍骨堆山。
隻殺得楊家將東逃西散,
隻殺得眾兒郎滾下馬鞍。
我被擒改名姓身脫此難,
困番邦招駙馬一十五年。
肖天佐擺天門兩國會戰,
我的娘領人馬來到北番。
我有心過營去見娘一麵,
怎奈我身在番遠隔天邊。
思老母思得兒把肝腸痛斷,
想老娘背地裏珠淚不幹。
眼睜睜母子哪難得見,
兒的老娘啊,
要相逢除非是夢裏團圓……
一直等楊老師唱完,山子才喊了聲:“報告!”
過了好幾秒鍾,才聽屋裏說:“進來!”
山子推開門,卻見楊老師正用一條毛巾在擦眼睛、擦臉。山子吃了一驚:莫非老師哭了?歲數這麼大的人,又是老師,也哭麼?他把作業本放在辦公桌上,剛要走,楊老師卻叫住了他。
“山子,剛才聽見老師唱戲了?”
“嗯。”
“知道老師唱的什麼戲嗎?”
“知道。”
“知道?”楊老師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什麼戲?”
“《四郎探母》。”
“嗬,不簡單呐!聽誰說的?你爸爸?”山子的爸爸來學校開過家長會,楊老師跟他交談過。
“不!”山子搖搖頭,“我娘。”
“噢,行!你媽媽可是個有文化的人啊!不多見,不多見哪!有一位有文化的母親,太幸運啦!”楊老師又問,“知道‘四郎探母’的故事嗎?”
山子說:“知道。”
楊老師好像還沉浸在剛才唱戲的情緒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人這一輩子,太不容易了!”又說,“孩子啊!”山子第一次聽他這麼親切地稱呼學生,而且是非常感慨的語氣,“你學習不錯,品行也不錯,就是太貪玩了,再加把勁兒,用功讀書,老師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挺有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