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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黑暗中,飄搖火光和著腳步聲如期而至。

灰衣人走進地下室,照例將陶罐放到季曉安麵前,默默等他喝完。不過季曉安這次隻是看著眼前的藥罐子,卻並沒有立刻端起來。

“呃……對不起,能否麻煩幫個忙?”季曉安突然這樣問。

灰衣人聽見這話,既不言語也沒做出什麼動作。季曉安於是伸出自己的雙手,隻見那兩隻手腕上赫然露著一條一指長的紅痕,隱隱正在往外滲血。

“我這舊傷好像是裂開了,兩隻手完全使不上勁兒,你幫我把罐子遞過來可以麼?”

灰衣人似乎猶豫了一下,他拿著火把走近兩步,季曉安也十分配合地抬高自己的手,證明那傷口絕對不是假的。灰衣人觀察片刻,這才後退一些,轉身將火把裝置在牆上。

隨後他半蹲下身,兩手端起地上的陶罐,雖然動作明顯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勉強送到季曉安前邊。

季曉安毫不介意他這態度,主動稍微往近處挪了挪,身體前傾做出想要低下頭喝藥的姿勢。灰衣人見狀,不疑有他,也稍用力將陶罐口傾斜過來……

就在這時,牆上的火光陡然晃動兩晃!

灰衣人完全沒反應過來季曉安是如何行動的,他隻覺眼前黑影掠過,喉嚨處就已經被一個堅硬鋒利的物體給死死抵住了。灰衣人下意識想張嘴“啊”一聲,才剛冒出半個音節,那不知名的物體已輕輕劃破他咽喉要害的皮膚。

“不想死的話,就安靜點兒。”

季曉安淡淡的警告聲在身後傳來,灰衣人不敢回頭看,他能感覺到的隻有那隻圈在自己脖頸的手臂。剛剛看去分明細瘦的手臂,沒想到居然蘊藏著如此強大的蠻力。

灰衣人身體僵硬,再不敢有多餘的舉動,生怕一個不留神,下一刻就會被割破喉管而慘死。

“很好,”季曉安握緊左手的利器,右手緩慢地抬起來,“然後,放下你手裏的東西。”

灰衣人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雙手還緊緊捧著那隻盛滿藥劑的陶罐,正要尋思什麼,卻聽季曉安在他身後又緩緩開口了。

“記得,必須要輕輕地放,否則……”

季曉安左手微微一動,灰衣人渾身一激靈,退無可退的情況下隻得連點了兩下頭,“是……是……”

他一邊應著聲一邊忙不迭運動僵硬的手臂,以極盡所能的輕緩將那隻陶罐小心放到地上。

在陶罐落地的一刹那,灰衣人後腦猛地襲過鈍痛,季曉安右手手肘準確擊中他,隻一下那人便知覺全無,頹然倒地。

“……”為了確認,季曉安伸出手,在灰衣人頸部探了探,他下手有分寸,這人隻是暫時暈過去了,並沒什麼性命之虞。

“沒想到區區一塊碎片,就把你嚇成這樣。”季曉安心裏暗暗慶幸,這次碰到的是個膽小惜命的家夥。

他抬起左手,手掌裏握著的就是方才用於威脅灰衣人的那枚利器,估計灰衣人怎麼也不會想到,那不過是用蘭達最初落下的陶罐敲成的碎片吧。

季曉安將碎片藏在腰帶裏,事不宜遲,他端起地上那個裝滿藥劑的陶罐,一口氣喝光,然後迅速脫下灰衣人身上的長袍,按他的樣子穿戴起來,隨即又從牆上抹了些石灰搓在臉上,讓自己的麵色顯得與灰衣人相似,緊接著再覆上帽子,把大半張臉全都遮住。

裝扮完畢,他一手提起空藥罐,一手從牆上取下火把,整了整衣衫鎮定下心神,便緩步朝灰衣人來時的方向走過去。

整個過程平穩順利,連一絲異樣的動靜也沒發出來。所以當季曉安推開盡處的那扇門,門口兩名衛兵看見披著灰袍的他,隻是隨意瞟了一眼,就讓他過去了。

季曉安走出兩步,甚至還聽那兩人邊打哈欠邊互相抱怨了一句,“哎終於可以換班了,困死了!”

正如季曉安所料,第七次過後是入夜時分,看門的守衛精神不濟,更完全沒發覺眼前的人已經被暗中偷換過。

季曉安鎮定地走出守衛的視線範圍,一步步繼續往上,他手中的火把照亮腳下的石階,一級一級延伸到很遠。這一路路線單一明顯,不過最後還是出現了兩條岔道。

一條寬道一條窄道,一條往左一條往右。

季曉安原地停留片刻,回憶自己在地下室時聽見聲音的那個方位,憑他這幾天獲得的信息,那個方位應該就是這座建築的出口了,雖然往那邊走極有可能會碰到人,但他眼下隻能冒險往那個方位去,不然在這裏沒頭沒腦地亂撞萬一被發現隻會更加惹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