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隻把右爪抬起來撓一撓頭頂的幾根黑毛,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

季曉安看那瞳孔裏水汪汪的像鏡子,清晰倒映出兩個自己來,忽然就想到今天這一分別應該是再也見不到了,心裏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彎身握住小猴子的一隻前爪,晃了兩晃。

“再見了,未來的小猴王。”

笑著說完最後這句,他便狠下心來不再看它。不遠處,修拉一直注視著這一幕,眼見季曉安要站起來,他上前一步對他伸出右手。

“能自己走麼?”他詢問的語氣淡淡的。

季曉安點了點頭,“沒問題。”

修拉也不再多說什麼,他轉身對著寂靜夜空吹了一記口哨,悠長口哨伴隨著舒緩葉聲,瞬間撩撥空氣流動,帶起陣陣清涼的風。

而這清風如羽翼,轉眼便將一匹雪白神駒翩然送至兩人麵前。

剛剛在隊伍裏,季曉安的確見修拉騎的是一匹白馬,但那時相隔很遠,現在卻是近距離看見這匹馬,簡直讓他大為驚豔。

季曉安自小長在南方,真正的馬統共沒見過幾匹,而眼前這一匹,就算他是個實打實的外行人,也忍不住在第一時間拍手叫好,沒什麼可說的,就是一個大寫的好字。

夜明珠的光照下,這匹馬體格高大通身雪白,唯有右眼處一條極為霸道的玄色皮毛,紋理清晰有如片片龍鱗逆向生長,蜿蜒直至馬鬃深處,更襯得那馬神駿異常,傲骨不俗。

像這樣的駿馬,合該在天高地闊的大草原上奔跑,怎麼會跑到這種毫不相幹的叢林裏來呢?

季曉安先是看得發呆,後來職業病發作,又生出滿滿探究心理來。修拉在他出神的這當口,人已經利落地翻上馬背,一緊韁繩,隻聽那駿馬長嘶一聲,把季曉安遊走的思緒重又驚了回來。

“上馬吧。”

季曉安應聲走上前,他先觀察了一下,這時代的人還挺聰明,已經知道用藤條編成馬鞍起緩震作用。

季曉安抓住馬鞍一角腳踩鐙子剛想用力,熟料突然身體一歪,前麵的人竟毫不客氣拎住他肩膀,季曉安隻覺腰間一股大力將他整個帶起來,再下一刻手被迫離開馬鞍,人已經輕飄飄落在馬脖子後方那個微妙的位置。

猝不及防,下麵的駿馬也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猛抬起兩隻前蹄,季曉安感覺身子驟然失去平衡,慌忙中隻得胡亂抓住馬鬃,誰知這麼一來馬兒吃痛更加氣憤了,整個前半身都高高躍起,卯足勁頭想把背上的人摔下去。

季曉安一著急,更加手忙腳亂,正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一個無比淡定的聲音,“鬆手。”

廢話!季曉安惱了,常識都知道不能扯馬毛應該鬆手啊,但這種情形箭在弦上他這個生手根本控製不住好不好?

“鬆手,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什麼?!這話未免說得也太——究竟是誰沒事把他拎到前麵來,害得馬受驚的,這會兒倒來說風涼話!

季曉安血氣上湧,緊閉的眼睛猛地一睜,右手還真就鬆開了。

圈在他腰間的手臂卻在這時突然箍緊,季曉安身子順從重力不由往後一靠,脊背正貼住後麵那人胸膛,嚴絲合縫,密不可分。

“籲——籲——”

緊接著兩下劇烈顛簸,馬兒聽見主人號令,終於落下前蹄,隻是還不住地前後踱步,不時發出急促而焦躁的響鼻聲。

“好了,阿爾卡,”修拉輕輕拍了拍馬脖側邊,一邊呼喚它的名字,一邊反複安撫,“好了,沒事了,安靜……對,安靜……”

修拉的音調是季曉安從沒聽過的溫和耐心。他目前與他就說過那麼幾句話,語氣通常不是淡如白開水,就是含著類似嘲諷的輕笑,說實話他給他的印象並不怎麼樣,真沒想到這個傲慢的年輕人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