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冷喝一聲,生生逼停了達坦後麵還未說完的話。他與修拉戰場上奔波,同生共死這幾年,何嚐見過修拉這種嚴厲態度?頓時瞠目結舌呆在當場。

修拉也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他到底不是簡單人物,迅速調整好情緒,低低歎了口氣,踱步從上方走下來。

“達坦,若真要殺他,我從最開始就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你知道的,我完全可以做得比你更加不留痕跡。”

“……那怎麼……?”達坦吞咽了下,訥訥詢問。

“你別忘了,勇者的身份雖是虛的,但他沒被帕瀆咬死卻是事實。我們雖然抓住了王妃的人,但他們早已將見到的事實公諸於眾,我們正是因為這樣才不得不轉而采取借刀殺人的辦法。”

“說起來那女人也真是厲害,”修拉不得不承認,“她就是知道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讓傳說中的勇者無故死在王子府中,這才肆無忌憚散播那件事,為她下手爭取時機。不過依我看……這麼陰損的招數,十有*是蘭達想出來的。”

拉文塔聞言也略一點頭,表示讚同。

達坦局促地撓了撓鼻子,這些話怎麼越聽越深奧?他忍不住問,“可這跟咱們殺不殺人又有什麼講究?”

修拉想了想,回答,“你我打仗的時候是殺過無數人,可戰場上殺人與在這裏殺人不同,殺痛恨的人與殺無關的人不同,殺敵人與殺同伴更加不同。所以,有的人能殺,有的人不能殺。”

修拉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季曉安曾經用一個詞來形容過他們之間的關係——合作。

“而季曉安,是屬於我們不能殺的人。”

達坦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在他眼裏,季曉安與戰場上千千萬萬的敵方士兵毫無區別,隻要是阻擋他們前進的道路,就可以狠下心來鏟除。

他是一個真正的戰士和將軍,從小就是在血雨腥風中掙紮求生,他隻懂得這一個淺顯的道理。

修拉也是理解達坦的,他本人並無惡意,就是有時候想法太過簡單激進了一點兒。修拉無奈搖了搖頭,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達坦肩膀。

“總之他現在不能死,因為預言者告訴我,關於‘神諭’還有新的內容,如果他現在就死了,恐怕我們幾個也活不長了。”

拉文塔本來已經寫出一行字,在聽見修拉這句話的時候,他幾不可察地一怔,隨即抬手輕輕將那行字劃掉了。

“什麼?又是那個預言者?”達坦瞪大眼,明顯充滿懷疑。

“沒錯,”修拉微勾的唇角掛著一絲狡黠,“預言者曾說有人打算用時空禁忌之術對我加以詛咒,現在事實不是證明他的預言完全正確?”

“可也是他說的,隻要殺掉祭品,就能從根本上解除詛咒的啊?”達坦還不死心,也難怪,他認定的事向來很難擰過來。

“……”修拉抱臂站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正在這時,始終靜靜坐著的拉文塔突然站起身,朝兩人走過來。修拉和達坦循聲望去,拉文塔隻輕輕點了下頭,隨後將手裏一張紙箋遞到達坦眼前。

達坦狐疑地接過。隻見那上麵清秀小字,溫婉寫道:神諭實言,牽絆斷裂,血咒可解,並非一定要取人性命。

“真是,什麼狗屁神諭,文縐縐的!”達坦偷瞄了眼拉文塔,不知怎麼耳根子有點發熱,嘴裏卻還一個勁兒逞強,嘟嘟囔囔地念叨,“牽絆斷裂什麼的,不殺了他怎麼了斷?想得倒挺好……”

“是啊,”修拉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如果不殺他,又該怎麼做?”

他這話並沒有直言問誰,但達坦卻立刻抬頭瞪向拉文塔,仿佛就等著看他吃癟呢。

拉文塔很快提筆,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幾個小字迅速在紙上成形,修拉凝目注視,眉宇間的紋路隨著那朱紅筆跡在紙上暈染一層層化開。

“不愧是拉文塔,此言深得我意!”他忍不住拊掌讚歎。

拉文塔稍稍欠了欠身,算是對這誇獎的回應,神情依舊平淡如常,端得是不卑不亢。

達坦吃一塹長一智,這次果斷把紙條搶到自己手裏,一眼瞧清上頭寫的什麼字。

“與其躲避藏匿,不如正大光明加以保護……”達坦咦了一聲,“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