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拉回答,“沒什麼意思,你可以回去睡覺了,明天準你一天假。”

“啊?”達坦振臂高呼,頓時喜得嘴都合不攏了,哪兒還能想著回去睡覺?他身為近衛隊長,已經好幾年沒放過假了,這麼難得一遇的好事,他得趕緊規劃規劃怎麼利用才行啊!

這廂達坦正樂不可支,絲毫沒注意那邊修拉和拉文塔,那兩個人各懷心思,有那麼一瞬間眼神交錯。

這場以沉重開頭以輕鬆結尾的議事終於進行到尾聲,時間已經很晚,拉文塔與達坦不再停留一並告退。修拉看著他們離開,自己也轉身從後門出去。

他朝著內殿的方向走,沒過多會兒,便望見前麵有個角落,黑暗中隱隱閃現一抹蒼白,映著燈火輕曳,依稀幾分寥落的意味。

修拉並沒有放慢步伐,他逐漸離那角落越來越近,而後從容經過,直到一隻手突然扯住他的袖子,他才終於停了下來。

白衣的祭司走出角落,長發沒有了披風遮蔽,被吹得有些淩亂,一半是純黑,一半卻是比衣服要刺目的慘白,連同他的臉色也是。

“擅自動手,並不像你的作風。”修拉稍側過身,語氣合著夜色,微微有些發冷。

拉文塔輕輕搖了搖頭,鬆開修拉的袖子,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張字條雙手奉上,不過修拉卻沒有接。

他知道那上麵寫著什麼,無非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不得不多留一手準備”之類的話。隻不過這多留的一手準備,他是瞞著他秘密進行的。

就連達坦也不知道,剛剛修拉在說起季曉安被抓的來龍去脈時,特意將這部分簡化了,讓達坦誤以為是帕瀆蛇毒真沒除淨,才讓季曉安僥幸躲過一劫。

而至於季曉安本人……修拉想起不久前他們的那段對話。

季曉安說到自己被下毒的事,很自然地懷疑到修拉,而他也將這懷疑向他坦白了。

他竟直接問他,“是你做的吧?”

其實在那一刻修拉就已經猜到究竟是誰下的毒,因為排除自己,沒有第二個人有動機有能力有機會去做這樣的事。

但他還是回答他,“是我做的,我也沒打算瞞你,而且你該感謝我,正因為我早有準備,你才幸免於難。”

修拉還清楚地記得季曉安聽見這個回答時那種十足矛盾的表情,兩分不信,三分懊惱,五分卻還是無可奈何。

那種表情令修拉現在回想起來,還忍不住心情愉悅。明明是個膽識與機智都算過關的家夥,到這世界來也一直不停地在吃虧,怎麼直到現在騙起來還是那麼容易呢?

“明天,把他身上的毒解了吧。”修拉道,不是命令的語氣,卻強硬不容人抗拒。

想起床上那個還在沉睡的人,要說他修拉與拉文塔其實半斤八兩,也一樣對那個人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對於修拉的話,拉文塔毫不遲疑,立即點頭答應。

修拉又道,“你也早點回去休息,禮祭日就要到了,今年的祭典由你來操持,父王對你期望很高。”

拉文塔一怔,仍舊是溫順地點一點頭。

修拉注視拉文塔,他們兩人個子其實差得不多,像這樣麵對麵,基本應當是平視的姿態,更何況拉文塔比他年長,論地位也毫不遜色,可他卻總是表現得小心謹慎,謙遜到仿佛能低至泥土裏。

這種根植於心的自卑,有時候讓修拉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不由半帶自嘲地道,“雖然是陰差陽錯,但其實這次也算多虧了你,不然我和他恐怕都活不成。所以,這事你也不用再放在心上,我不怪你。”

拉文塔默默低下頭。

修拉揮了揮手剛打算讓他回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他有意單獨留下拉文塔其實還有別的原因。剛才達坦那個粗人在場他也不好細問,眼下正是機會。

“拉文塔,你說要正大光明加以保護,那如果……”修拉很難忘記他問季曉安的第一個問題,“如果他因為某些原因,不肯接受我的保護……”

不肯接受?

拉文塔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並沒詢問那“某些原因”具體指什麼,他隻是略一思索,便抬手飛快地寫下幾個字。

“坦誠相告,他會接受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