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夏克瞧見季曉安那十分吃力硬擠出來的苦笑,心裏突突跳得有些不是滋味兒。像這樣治傷的痛苦他是親身經曆過的,說哭天搶地可能太過丟臉,但又喊又罵卻絕對是必須的,然而季曉安竟從始至終隻吭了那麼一次。
灰衣人稍微停頓下來,可是瓦夏克沒讓他住手,他也就繼續在那皮肉上走針。
一針接著戳下去,季曉安閉上眼不出聲,隻把牙關咬得更緊了,瓦夏克終於看不過去,索性心一橫蹲下來,伸出一隻胳膊。
“咬它,”瓦夏克將手臂貼近季曉安嘴邊,“算我賠你的。”
季曉安盯著瓦夏克看了兩秒,竟也沒有跟他客氣,哢嗤一口咬在上麵。
“哎喲!你還真咬啊!”
瓦夏克故作大呼小叫,卻並沒有真的抽回手。季曉安那雙瞪圓的眼睛此時帶著得逞的笑,很著點泄憤的意味,仿佛終於逮住機會可以複仇般,他咬得相當認真,也格外用力。
看著這樣的季曉安,瓦夏克心裏的負罪感奇跡般地不減反增。他下意識別過眼去,視線正與黑暗中一道複雜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瓦夏克心下頓時一咯噔,完了!
經過這種種事件後,修拉明顯是不想搭理瓦夏克了,等那灰衣人收工,瓦夏克送他到山洞洞口,又借故回來看了一眼,結果還離著老遠修拉就攔住他,把他轟了出去,“順便”還扣下了他的狼皮大衣。
季曉安已然被折騰得隻剩下一口氣,這倒黴催的,全怪那沒長眼的瓦夏克。修拉會發這麼大火,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瓦夏克自知理虧,隻當是體貼他們二人獨處,決定自己找附近的狼窩先暫時借住一晚上,等修拉消氣再回來。
走在路上,瓦夏克想起他好像忘記告訴修拉一件事,而具體是什麼事,又愣是沒回憶起來。
等瓦夏克一離開,修拉就把他的狼皮嚴嚴實實裹在季曉安身上,然後雙手環住他,兩個人算很親密地偎在一起,卻是半晌無話。
這氣氛委實有些微妙,季曉安能感覺修拉正在生氣,但他又不知道這股氣是打哪兒來的,明明最該生氣的應該是他自己才對。
不明白歸不明白,心裏到底隱約覺得這樣下去可能會出問題,季曉安很想說點兒什麼來打破眼前這種尷尬的局麵,但他又實在虛脫到渾身無力,奄奄一息連開個口都得好一陣醞釀。
再加上,大抵是因為疼痛略有好轉,而且這狼皮也實在太過溫暖了,季曉安腦袋暈暈乎乎的,挺想就這麼懶懶地睡一覺,滿足一下術後患者的生理需求,而思維一旦散漫了,他也就想不出到底該說點什麼。
“對不起。”
卻沒想到,最後還是修拉先說了這麼一句話。
季曉安登時有些怔住,像修拉這樣的人,竟會主動跟他說“對不起”?雖然道歉的具體理由尚且不明,但僅憑這麼一句話,就已經足夠讓人吃驚了。
“對不起……什麼?”
季曉安訥訥反問,茫然中意識不受控製,漸漸地愈發昏沉起來。
修拉卻沒再回答,他低頭凝視季曉安,那張臉看起來過分蒼白沒有血色,原本明澈幹淨的眼睛此時半開半合,隱約可見細密血絲,紅通通的像兔子似的。這模樣連平常十分之一的美感都不剩,可是在他開口問他的時候,那片幹裂唇瓣上一道鮮豔欲滴的印子,卻勾起修拉心底一股從未有過的欲念。
仿佛想要看得更清楚般,修拉伸手抬起季曉安的臉,指尖自下頜輕緩往上,直至碰觸他嘴唇,枯槁交織的紋路與精心觸目的紅形成強烈對比,與皮膚接觸時摩挲的感覺很粗糙,卻又意外的溫暖。
鬼使神差地,修拉低下頭,輕輕攫住那片嘴唇。
舌尖沾上血液,酸甜苦辣鹹,盡數交織其間。就這麼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在沒有受到抵抗的誘惑下愈漸長驅直入,輾轉反側,沉醉難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