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顧壽潛作畫,韓希孟就書房陪他,他們二人一個繡一個畫,互相不說話,屋子裏很安靜,但又感覺很安心。
還有時候畫完了畫,顧壽潛會皺著眉頭很不滿意,用鼻子輕哼一聲把畫放到一旁。韓希孟知道他這是不滿意了,見他眉頭不展一副忿忿的樣子,便上去給他添茶安慰他:“怎麼了?”
“畫不好。”顧壽潛坐在椅子上生悶氣,“腦中所想的東西,落筆時卻一直畫不出來。”
“哪裏畫得不好?”韓希孟湊上前去看。
顧壽潛便會用手指指給她看,韓希孟還是不明白,顧壽潛便會耐心地給她講解,講著講著自己也不生氣了,還有幾次講著講著就忽然想明白了,拿起筆來就畫,也不再與韓希孟說話。韓希孟呢,就坐回自己的座位,繼續繡自己的東西。
繡得不好時,她也會氣餒,這時候顧壽潛便會板著臉上前對她的繡指指點點:“這裏,繡麵太大,顏色太過濃厚,不好看。”
“哦……”韓希孟低著頭開始拆線,也不多說。
“那個……”顧壽潛就慌了,立刻放緩聲音道,“我的意思是其他地方很好,就是這一塊的處理有些問題,來來來我給你講講,你用這個顏色試試……”
於是韓希孟漸漸地也不生氣了。
翻看著顧壽潛以往的畫,想起在書房中陪他度過的種種安逸時光,韓希孟不禁麵帶笑意,心裏好似奏起了歡快的小曲。
顧壽潛留下的畫作不多,他不滿意的書畫基本都未曾留下,留下的自然他自己特別喜歡的,但是他過一陣再來看自己以前的畫作,就又覺得不滿意了,於是就又丟掉一些。他畫得越多,留下來的越少,但是隻要被他壓在書桌旁的,定是他最近特別滿意的作品。
韓希孟怕碰壞了他的心血之作,便輕手輕腳地將那疊沒裝裱過的畫紙挪開,才去將畫缸裏的卷軸捧過來,一股腦放在了桌子上。
就是這麼一放,忽然一個輕飄飄的東西落在了她的腳上。
韓希孟嚇了一跳,趕緊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張裝裱好的繡片鏡片,和卷軸卷在一起,被她捧了出來。
這是什麼?韓希孟好奇地撿起那張繡片。
繡片上是一副中規中矩的牡丹,沒有過多的技巧,繡坊裏學了一段時間的小繡娘沉下心來也能做出這樣的作品,不足為奇。
但這幅牡丹的花葉下,蓋著一個小小的印章,印章上刻著兩個字:李瑤。
韓希孟愣在當下,她覺得手上沒力氣,有些捧不住這張薄薄的繡片。
她又想起幾天前布料鋪子的老板娘對她說過的話,她的相公顧旅仙向李瑤買了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是當鋪夥計都不願意收的次品,而顧旅仙卻給了李瑤很多錢,向她買這樣東西。
就是這幅繡嗎?
韓希孟的腦中亂七八糟的,她鬼使神差地將繡片又卷了回去,把卷軸又搬到原處放好,逃也似的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