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曲終人散(3 / 3)

溫黛又道:“晴兒父母雙亡,親族盡喪,我這做師父不能不管,我已找了房子,作為娘家,先將晴兒接過去,明日大婚,再送她過來。”

陸漸唯唯應了,但從此悶悶不樂,直待次日洞房之時,才向姚晴說出心中的疑惑,姚晴皺眉道:“師父師公又對你使心眼兒啦,他們這一招叫做趕鴨子上架。你想啊,穀縝做了東島之王,要是東西交戰,隻有你能勝他,但以你和他的幹係,你又怎會動手呢?為了逼你,他們就做了西城之主這頂大帽子,強行戴在你的頭上。一來若是開戰,你身為城主,萬不能置身事外,二來將你這麼供著,再給東島那些人十個膽子,也不敢犯你的虎威。所以不管交戰與否,有你做城主,西城就沒有輸了的道理。”

陸漸愁眉苦臉,說道:“我又怎麼會跟穀縝交戰?”姚晴拍手笑道:“對啊,你這麼一想,這一仗就打不起來了。”陸漸道:“穀縝呢?東島那些人急著報仇,還不知道如何逼他。”

姚晴失笑道:“好哥哥,你犯傻了麼?臭狐狸是什麼角色,他不想做的事,誰又逼得了他?若講玩心眼兒,東島那幾個跳梁小醜,給他提鞋也不配!”陸漸想了想,連聲道:“對,對……”姚晴忽又麵露惱色,緊攥粉拳,在床沿上狠狠一捶,說道:“這隻臭狐狸,本姑娘上次出嫁,被他鬧了個天翻地覆,這一次他卻裝烏龜,一個屁也不放,哼,想來便覺可氣,下次遇上,非打他兩個大耳刮子不可。”陸漸見她氣惱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

婚後次日,戚繼光也派人送來賀禮。陸漸得知兄長在閩北作戰,大為動心,小住數日,待到西城眾人陸續西返,便攜姚晴前往南方,助戚繼光蕩平倭寇。

此時戚繼光連摧大寇,名震東南,倭寇聞風喪膽,都因穀縝的稱呼,將他叫做“戚老虎”。陸漸一到,更是如虎添翼。忽忽兩年光景,東南的倭寇盜賊陸續平定。也在這兩年之中,嘉靖皇帝一命嗚呼,空留下了一具臭皮囊,升仙成道的夢想化為了泡影。

次年南方平定,戚繼光奉旨入京。姚晴從未到過北京,纏著陸漸,要和戚繼光一同入京遊玩。陸漸卻是萬分想念穀縝,幾次欲往東島一探,但他已是西城之主的身份,既怕西城中人誤解,又怕到了東島,給穀縝惹來無邊麻煩。是以顧慮重重,心中雖想,卻遲遲未動,再被姚晴一催,隻得放棄舊念,前往京師。

一行人策馬北行,沿途阡陌縱橫,農夫樂業,茂密茶樹間,采茶歌聲不時響起,清脆嬌柔,繞耳不絕。陸漸見此情形,回想當年從東瀛返回時所見的淒慘景象,真有恍然隔世之感。

這一日,到了長江邊上,一行人正等渡船,前方忽然駛來一艘大船,那船高頭巨帆,比起尋常江船大了一倍。戚繼光詫道:“是誰這麼招搖,竟把海船開到長江裏來了?”

話音方落,便聽一聲大笑,陸漸又驚又喜,脫口叫道:“穀縝!”話音方落,就看穀縝冠帶瀟灑,立在船頭,招手笑道:“大哥,戚將軍,可有雅興,上一上穀某的賊船?”

戚繼光與他當日一別,數年未見,時或心有掛念,此間見了,亦是喜不自勝,指著穀縝笑道:“你這小子,立了軍令狀,說要回來,結果尾巴一翹,幾年都沒有人影。”

穀縝嘻嘻笑道:“戚大人是大忙人,區區草民,豈敢叨擾?”戚繼光皺眉道:“此屁臭不可聞。”穀縝笑道:“原來戚兄也會罵人。”說到這裏,眾人都是大笑。

談笑間,船隻靠岸,戚、陸、姚一行先後上岸,眾劫奴見了穀縝,十分親熱,穀縝口中招呼,雙眼卻盯著姚晴反複打量,姚晴啐了一口,罵道:“臭狐狸,你賊眼兮兮地瞧我做什麼?”

穀縝搖頭道:“我沒瞧你啊,我瞧我侄子。”

“你侄子?”姚晴回頭一瞧,身後空無一人,忽地明白過來,紅透耳根,一跌足趕上去,便要揪穀縝的耳朵,穀縝低頭讓過,叫道:“妙妙,救我。”船艙裏一陣笑語傳來,施妙妙抱著一個繈褓,走出艙門笑道:“姚家妹子,看我麵子,你饒了他吧。”

姚晴見了施妙妙,頓將穀縝丟在一邊,搶到近前,伸手摸那嬰兒的粉嫩笑臉,喜滋滋地道:“幾個月啦,男的女的?叫什麼名字?”施妙妙笑道:“才三個月呢,是個女孩兒,名字麼,穀縝還沒取,說要他大哥給取名字。”姚晴笑道:“女孩兒好,我正想生個男孩兒,正好配一對兒。”

穀縝哈哈笑道:“大美人啊大美人,你真是胡吹大氣,生男孩兒麼,你當是想生就生的?我也想生,結果呢,天不從人願。不過女孩兒也好,這幾日我是越看越愛。”

姚晴忽地轉過頭來,盯著穀縝,笑眯眯說道:“穀笑兒,你叫我什麼?再叫大美人可不對。”穀縝笑道:“對,對,我該叫你大掃……把……”姚晴聽到掃字,隻當他叫自己大嫂,不覺心花怒放,誰知穀縝加了個把字,詞義全變,氣得她飛起一腳,自然又被穀縝避開了。

說笑一陣,來到艙室,穀萍兒竟也在座,望著眾人癡癡發笑。陸漸和姚晴對視一眼,心中均是十分意外。

眾人坐下,暢敘別情,穀縝無所不談,唯獨不談東島,陸漸等人也不好多問。穀縝笑道:“戚將軍,你我久別重逢,我送你一個見麵禮如何?”

戚繼光笑道:“好啊,送什麼?”穀縝從身邊拿起一個紅漆木盒,笑吟吟地送到戚繼光麵前,戚繼光展開一瞧,微微變色,原來匣中竟是一個人頭,看其發式,卻是倭人。

陸漸心中好奇,探頭一瞧,忽然失聲叫道:“倉兵衛……”原來這人頭正是鵜左倉兵衛,不想天柱山一別,再見之時,已是一個死人。穀縝哦了一聲,說道:“他叫倉兵衛麼?不過他還有一個名兒,叫做倉先生。他被戚將軍打敗之後,盤踞在一個海島,想要繼續作惡,正巧被我遇上,將他輕輕收拾了,又聽說戚兄要進京,特意送來作為見麵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