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感謝你告訴我,至少沒有後悔——”
葉知行放下手裏的書,走到他麵前,神情平靜且鄭重,“請你轉告紀伯父,請他放心,轉院的事我一定不會妨礙他,可是我的腿長在我自己的身上,去美國是我的自由,除非明庭醒過來親口叫我滾蛋,否則我是不會放棄他的。”
“嘖——”
齊光無奈的揪著眉頭搖搖頭,“你真的不用這樣...”
“你不用多說什麼——”
葉知行淡聲打斷他,“連我爸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更何況是你們呢?”
“何必呢...你要是早點這樣對他,說不定就不用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齊光說完,又很感慨的歎了口氣,“哎,算了,現在說這個也沒什麼意思...既然你堅持,那就先這麼著吧,我會去他爸那邊替你美言幾句,雖然不一定有用,但是我盡力爭取讓你陪老紀一起去美國。”
葉知行淡淡道,“謝了。”
“不客氣——”
齊光看了看病床上的紀明庭,又道,“等會兒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嗯。”
葉知行送他到門口,看著他走過長廊,才轉身回到病房裏,房間裏很安靜,這段時間他已經徹底習慣這種安靜了,他坐回到原來的位置,捧起書隨便翻了一頁繼續讀。
勒韋迪的詩,講愛和絕望,他讀了兩句,讀不下去了。
他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握住紀明庭正在輸液的手,俯下身輕輕靠在他的胸口上,他閉上眼,感受被子之下的心髒跳動規律又平緩,明知道對方無知無覺,可他的動作仍然十分輕柔,小心的連呼吸都在細微顫抖。
他維持著這個動作一動不動,像是一部停止工作汲取能量的機器,可能隻過了五分鍾,也有可能已經過了很久,病房完全靜默,似乎連光與空氣都徹底凝固,然後突然間,他感受到依靠的胸膛細不可察的起伏了一下,像是輕微又短暫的抽br動了一口氣,他心裏一驚,急忙起身,看到儀器上的各項數據都保持在正常範圍之內,沒有任何異常,一回頭,就看見紀明庭的眼皮眨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睜開了。
“你、你醒了...”
葉知行在巨大的震驚之中反應不及。
“嗯...”
紀明庭含糊且沉悶的應了一聲,也在看他,眼神將醒未醒,迷茫又疲倦。
“我去叫醫生...”
葉知行下意識轉身要走,牽著的手力道極輕的拉住了他,他過回頭,凝視著床上睜眼的人,片刻之間,所有維持在明麵上的鎮定自持灰飛煙滅,他的心髒劇烈狂跳幾乎發疼,眼淚率先落了下來,“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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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庭醒來的消息很快驚動了相關科室的所有醫護人員和本城範圍以內的一大波親戚朋友,清淨的病房在兩個小時之中被擠得水泄不通,一道道目光新奇又焦灼的如同圍觀國寶大熊貓產崽,紀先生畢竟躺了一個多月,剛醒過來,動作不敏捷唇齒不利索,隻能任由醫生擺動群眾圍觀,好在眼睛還是靈活的,一眨不眨的盯著人群最外層的葉知行。
醫生做完身體檢查,問,“紀先生,你還記得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嗎?”
紀明庭聲音沙啞虛弱又淡定,“車禍...被孫子撞的...”
醫生頗為欣慰轉身朝眾人道,“身體沒有問題,精神狀況也不錯。”
紀惲老淚縱橫的湊過來,“明庭,能認得爸爸嗎?”
“操...爸...我是醒了...不是腦殘...”
紀明庭默了默,大約是在組織生疏的語言,紀惲一臉期冀的等著他說話,他勉強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挺嫌棄的,“你往旁邊點...擋到我了...”
“怎麼和爸爸說話呢?”
紀惲當然知道他要看誰,皺起眉來略有不滿,可人剛醒還是要順著點,遂聽話的往旁邊挪了挪。
紀明庭認真的盯著葉知行,動作僵硬的伸出手,“過來...”
“嗯。”
葉知行撥開人堆,走到他的麵前,握住他的手。兩個人也不說話,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對方看,眼神裏像是勾連著蜜糖的拔絲,旁人扯不開,也介入不進去。
“那什麼,既然老紀已經沒事了,我們先散了?”
齊光畢竟了解這位親發小,知道他迫不及待想和小情人敘敘舊,眼明心快的把人往外頭趕,“伯父你不是還開會嘛...走吧走吧...沒事,我們明天再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