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一定會的。但現在我已為蘇我氏的一員,就隻能走這條路了。
伏鷹默默地想著。他突然側過臉,看著得意樓的門口。在門口,有一輛馬車停了下來,一個人正從車上走下來。這人下車時,看了看掛在門口的匾額,又看了看周圍,但這一群正在看昆侖奴表演噴火的看客顯然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這人走了進去。
鐮足大人,我會將你的項上人頭與負心子一同帶回去,以此來尊敬你。
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這個衣著樸素的少年眼裏,閃出一絲殺氣。
“明兄,這裏還會有什麼?”
裴行儉小心地看著周圍,小聲說道。明崇儼說要來查看一下麻胡的所處,他拗不過明崇儼,隻得答應一同過來看看就走。以前他隸屬長安縣的金吾衛,查看懷遠坊還算師出有名,現在他調到萬年縣了,如果被懷遠坊武侯鋪的金吾衛同僚看到,大概要怪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更何況這屋子金吾衛已經貼上了封條,他們翻牆進來,大小已經是一件瀆職之罪,如果有人揪住不放,說不定連自己的前程也要毀了。
明崇儼仔細看著地麵。門窗全都關著,裏麵很暗,他也幾乎是趴在地上。聽得裴行儉的聲音,他小聲道:“我在看。”
裴行儉見他忽然停住了,呆呆地看著地上某一塊地方,詫道:“發現什麼了?”
明崇儼皺起眉頭,道:“這屋子幾時封的?”
“發現麻胡死的那天就封了吧,我也不清楚了。怎麼了?”
明崇儼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包,解開了,裏麵是些白色粉末。他撮了一小把,均勻地灑在地上。地上原本鋪著青磚,隻是年深日久,顏色也變黑了,上麵還結著一個個浮漚一樣的泥釘。這些白粉一灑到地麵上,積了薄薄一層,他用嘴一吹,一些粉末被吹掉了,剩下一些還粘在上麵,卻是幾個腳印。
明崇儼指著那腳印道:“明兄,你看看這個。”
裴行儉道:“那天進來抬死人,看熱鬧,這屋子裏有不少人,有個腳印那又有什麼稀奇。”
明崇儼道:“這種留影術隻能看到五個時辰前留下的腳印。五個時辰,那是什麼時候?”
此時還沒到正午,五個時辰前,正是午夜。裴行儉也有些躊躇,道:“大概是有個金吾衛的兄弟有時又進來了一次吧……”他說著也覺得這話說不通。
明崇儼微微一笑,道:“裴兄,你們金吾衛腳上都穿什麼?”
金吾衛士兵都穿著吉莫靴,裴行儉自己腳上也正穿著,明崇儼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裴行儉怔了怔,道:“連什麼鞋都看得出來?”
“照理是看不出穿什麼鞋子的,但是你來看看,裴兄。”
明崇儼閃到了一邊,裴行儉湊上前去。乍一看,白粉圍出的隻是一個尋常腳印,但細細看去,這腳印前端有幾條細細的線。他怔了怔,道:“這人穿的好像是分趾的靴子。”
“有這種靴子麼?”
裴行儉道:“我在師傅那邊看過一本書,說交廣一帶的農夫下水田幹活,有個地方是穿魚皮靴的,因為尋常靴子下田容易滑倒。”
他還要說,明崇儼指了指那足印中間道:“你再仔細看看。”
裴行儉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忽然驚道:“有腳紋!”他抬起頭,不敢確定地道:“這人是光著腳?”
在這樣的天氣光著腳走來走去,實在讓人難以想象,裴行儉說出來也有點不敢相信。見明崇儼點了點頭,他急道:“這人光著腳做什麼?”
“為了吸聚屍居餘氣。”
裴行儉道:“這是什麼東西?”在一瞬間裏,裴行儉看到明崇儼眼裏似乎閃過一絲懼意,心道:“明兄雖是個書生,卻膽大包天,他怕什麼?”
明崇儼道:“裴兄,你不是術門中人,自然不知道。我小時聽師傅說過一次,這叫泉聽術,是一種招魂術。”他從懷裏又摸出一把小刷子,歎了口氣,道:“也是一種邪術。”
裴行儉聽得明崇儼的聲音突然間變得飄忽不定,像是從一個極深的孔穴裏發出的,還帶著嗡嗡的回音。他暗自詫異,心道:“明兄說話怎麼是這個味了?”掏了掏耳朵,不覺得有什麼異樣,也不多想,心道:“原來還有冬蚊子。”蚊蚋之屬在屋中過冬,也是常事,特別是陰暗的地方。麻胡這屋子很陰暗,說不定哪兒有個蒼蠅蚊子在飛。他道:“這邪術有什麼用?”
“人死未滿七日,都能用這種泉聽術將魂魄引來,探聽秘事。”
明崇儼皺起了眉。那麻胡夫婦死時左太陽處都有三點淤青,顯然生前也中了浮夢術一類的法術。如果殺人之人已經探查到了要知道的東西,那麼這個用泉聽術的人又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