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一招得手,左手連彈,又是三道符飛出。這三道符像是活了一樣,一下將那條蛇從頭到尾包住。被貼了三道符,那條蛇倒像被釘了三根堅釘,左右搖擺,卻甩不脫符紙。無心左手撚個劍指,嘴裏念了幾句咒,右手長劍一指,三張符紙立時燃燒,那條蛇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竟如一條小小的火龍,在空中打了幾個轉。那三張符紙一燒便化成灰燼,但是蛇身上卻像被人用朱筆描過一樣,多了幾個殷紅的符字,這幾個符字便如燒紅的木炭,深入肌裏,那條蛇在空中扭了兩扭,“啪”一聲摔在地上,登時燒成了一段焦炭。
無心舒了一口氣,收劍回鞘,笑道:“小和尚,幸不辱命。”
無念也長籲了一口氣,他念了半天經,看似不為外物所動,但渾身已都是冷汗。他伸手在額上抹了抹,搶到轎前,從轎中將那女子扶了出來,叫道:“小青!”
他念經時真有金剛不壞之勢,但這時卻和尋常少年人沒什麼兩樣。他將那女子口中的布條拉了出來,那個女子長長地吐了口氣,無念臉上一喜,對無心道:“她沒事!”伸手便去解她的束縛。
無心在一邊搖搖頭道:“喜怒形於色,佛法真是白修了,連我都不如。”
無念將那女子抱在懷裏,聽無心在一邊嘀嘀咕咕,便道:“佛法不外乎人情,道兄著相了。”
無心心頭一震,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棍,不由得一呆。他雖然客套說無念功底比自己深厚,但看無念出手,知道他力量比自己大,道術仍尚遜於自己,但無念這一句話卻讓他覺得惶惑不已。此時無念將那女子解開了,那個女子臉色煞白,毫無血氣,目光也呆滯至極,無念看著她,忽然將左手中指伸到嘴裏咬破了,又將手指按在右掌掌心,低聲念道:“唵迷巨伽呼囉個夜牟唎夜娑婆訶。”
這是密宗秘咒毗那夜迦咒法。此咒可驅人身邪氣,實是以自身元氣注入受咒者體內,若施咒者功力不夠,會大病數日。無念關心太過,明知施此咒於己不利,仍是不顧一切使了出來。
無念的咒語念完,那女子睜開了眼,看見無念,微微地笑了笑道:“無念哥,是你來了。”
當無心正在施展正一天覺劍時,小鎮上,劉罕達正走過園子。
劉氏先人原本來自西域,自上代在鳳陽落籍,幾十年來除了長相還有些色目人的樣子,衣著談吐與當地土人沒什麼兩樣。他走過一座小橋,忽然回過頭看了看。
黑暗中,燈火稀疏。他忽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這座小小的拱橋是用鐵木做成,欄杆卻雕著大食傳過來的花紋,黑暗中,上麵雕著的那些奇異的飛禽走獸像是要跳出欄杆來一樣,讓他一陣心寒。這些本應是故土的風物,在他看來卻已如來自異域。
走過橋,又在回廊裏轉過幾個拐角,劉罕達走到一間小屋前。
這小屋極是簡陋,與這豪奢至極的園子大不相稱。劉罕達在門前輕輕敲了敲,低聲道:“大師。”
門“吱”一聲開了,一個紅衣女子走了出來。這女子長得貌美如花,但不知為何,眉宇間總帶著一股邪氣。她拉開門,見是劉罕達,微笑道:“劉大官,有事麼?大師方才有客。”
劉罕達供養這老僧,從不見他有什麼客人。他詫道:“是麼?是什麼人?”
他隻是順口一問,那紅衣女子卻皺皺眉,道:“是大師的朋友吧。”
劉罕達向裏看了看,小聲道:“莫家今日請了個法師來,聽說那法師將莫家的咒解了。”
裏麵空蕩蕩的也沒什麼擺設,屋子中間盤腿坐著一個黑袍老僧,麵前是一個小小燭台。這老僧也不知有多少歲數了,連眉毛和一臉虯髯都是白的,在黑暗中極是醒目。他兩隻手袖在僧袍裏,也不拿出來。
“我已知道了。”
老僧忽然低低地說道。他話剛一出口,袖子裏忽然冒出一縷煙來。那女子驚叫一聲:“大師!”衝到那老僧身邊,卻又不敢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