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有類似的感覺。人啊,總是不得不做自己並不喜愛的事情。”
“是。雖然我內心有我的追求,可是我在拚命保住我目前的位置。而且還期望著更好的結局。因為,似乎有那麼一種機緣。如果拒絕這種機緣,每一個人都會認為我是一個傻子。我就為了證明我不是一個傻子拚命。甚至動用我的全部智慧!甚至,連研讀的《孫子兵法》都用上了!”
盛煜寒連連頷首,發出會心的笑。他知道他聽到的是肺腑之言。他燃著了一根香煙。他沒有向邊七遞煙,他覺得邊七還沒有到吸煙的時候。每當邊七拿杯示意盛煜寒喝酒,盛煜寒就讓杯和唇碰一碰,有時喝一點點,有時一點兒不喝。邊七也不強求盛煜寒。這是一種君子之交。
“你現在還有時間寫東西?”盛煜寒問。
“每天早晨都寫。有時晚上也寫。但是發表的很少。我實在再拿不出精力去研究稿子銷路的問題。但我相信,隻要稿子好,早晚有見天日的時候。”
“你心態很好。”
“那是表麵。你好像一直在寫東西。先前我在《金牛日報》上經常看到你的作品。這一陣子好像少了。”
“是。有一陣子沒給他們稿子了。”
“為什麼?”
“我想拿出點兒有份量的東西。不能總是豆腐塊。我不能像金牛市的許多人,寫了一輩子稿,也沒有走出金牛。太悲哀了。”
“我和你有同樣想法。如果在財力方麵需要我有所幫助,目前我還能幫你。”
“你是說拿錢出書?我不想走這條路。我想如果我能把書寫好,出版社不會非得叫我拿錢才給出。”
“是這樣。出版社遇到一部好稿子也是不容易的。你其它方麵怎麼樣?”
“不好。”盛煜寒回答得很果斷。
“怎麼講?”
“我已經受夠了我們家那位無休止的爭吵。每天我到這裏來坐一坐,就是想獲得一種寧靜,內心的寧靜。”
“為什麼要爭吵啊?”
“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總和別人比。說我窩囊,好像所有的老爺們兒都比我強。有時真想離了算了,可是離婚也麻煩。”
邊七樂了:“你這也是屬於懶得離婚那撥兒。可是你躲也不是個事呀,回去不還得吵?”
“如果我想寫稿就晚點兒回去,她覺睡得沉,隻要睡了就不會起來跟我吵。”
邊七滿懷同情地望著盛煜寒。盛煜寒的臉上寫著太多太多的無奈。盛煜寒個頭不高,身體也挺單薄。先前和盛煜寒認識的時候覺得盛煜寒秀氣。但現在,覺得他有些憔悴。忍耐。忍耐,這是一個不會發作的人。
“我現在正在寫一部長篇。感覺很好。希望這是一部能打響的作品。”
在盛煜寒麵前,他忽然感到慚愧。自己不是像盛煜寒一樣有一個文學夢嗎?可是自己有盛煜寒執著嗎?和盛煜寒相比,是不是雜念太多了?“希望能常見到你,這樣能不叫我遠離文學。”他說。
隔天邊七麵見黎天明,介紹了盛煜寒的情況。
黎天明沉默。後來他說:“你告訴他,我可以專門提供一個客房讓他寫作。”
已經不太經常回家的黎天明回家了,而且事先掛了電話,說回家吃晚飯。吃飯的時候,裝做漫不經心地談起了盛煜寒的事。“你猜我能怎樣對待你的這位老同學?”他說。
妻子很警惕,隻是盯視著丈夫。也許,丈夫想騙她說出點什麼關注盛煜寒的話,完了好找毛病。雖然他自己花心得很,恨不得幹遍了每一個漂亮女性!而且你得承認這家夥勾引女人很有手腕兒。
“我想給你的老同學提供一個房間,讓他做他的作家夢去。怎麼樣?夠意思吧?”
“別忘了他也是你的老同學!該怎麼做也可以說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妻子雖然這樣表現,黎天明也覺得達到了目的,因為他隻是想叫妻子覺得他大度了一回,高尚了一回。吃完飯他和念小學的女兒親昵了會兒,又回到了天王星大酒店。
當然,給妻子留下了一個難眠的夜晚。憂傷像一個小小的蟲子聚精會神地深入著,有滋有味地啃噬著她的內心。
大學生活,那應該是人生中最浪漫的時代。她和盛煜寒、黎天明都是中文係的同班同學。在此之前,盛煜寒和黎天明是金牛市高中的同屆。盛煜寒憑高考分數考到了那所大學。而黎天明卻因為籃球打得好,被那所大學破格錄取。豈止籃球打得好,鉛球、標槍、長跑也都十分了得。開始她並沒有對黎天明傾心。甚至,看到他剽悍的身影,竟然在心裏冒出粗俗的一句:“真象一頭公驢呀!”這樣想的時候她會現出滿臉的壞笑。沒人想到那壞笑的含義。但是輪到學習,黎天明一考試分數總在及格那兒轉悠。有時還得補考。他並不在課程上較勁,表現出一種不屑一顧的態度。誰都明白,這是在維護他一種男人的尊嚴。盛煜寒則不同了,學習成績在係裏是數一數二的。而且,是校文學社的骨幹分子。校報上經常有他的詩歌發表。她也是校文學社的成員。她欣賞盛煜寒的才華,經常把自己的作品給他看,請他提意見。就有同學說他倆好上了。她也不否認,心裏美滋滋的。偶爾,他們還偷著出去看電影。看電影的時候她好想抱著他的胳膊。可是偷眼看他,他正襟危坐。她也就隻好正襟危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