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誌達點頭說：“副市長坐悍馬還行。”
副處開的就桑塔納，當然是新版的。
兩輛車瞬間就將二人挪到了保齡宮，麵對了球道。
副處撇保齡球的姿勢很標準很優美，如果要不是西裝革履，如果穿上了運動服，如果就穿那保齡球運動員專門穿的運動服，你得以為這人就保齡球運動員呢。副處雖然顯得瘦削，但是絕對是健康的，甚至可以說健壯。曹誌達的大手抓著球，其實就是瞎撇。球一出手，砸在球道，總會發出砰地一聲，才滾向前去。
“那廝他媽的是個混蛋，明天他就開著那車去北京泡妞。”副處提著球，在走向球道即將與曹誌達擦肩而過時說。說時是皺著眉頭的，話語中是凝結著對一個人的厭惡的，惡心的，難以抑製的流露。
曹誌達就停了腳步，看副處去優美了下，那球滑溜溜順暢地向前，咣的聲，撞了個滿貫，在潤潤的撞擊聲中所有的球消失了下去，曹誌達心中讚了聲：“好球！”副處淡然地走回，在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曹誌達說：“咋還跑北京去泡妞啊？”努力使語氣隨意，貌似隨意地一問。其實此時他已經對那位處長興趣濃厚。他跟隨副處往回走，副處沒有去取球，找了個沒人的茶幾坐下。在副處對麵坐下的曹誌達向服務員招手：“兩杯咖啡。”等於就把副處按那了，等著聽副處講處長，講處長的緋聞，窺視處長大人的隱秘世界。說不清副處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選擇的這案幾周邊的案幾可是都沒坐人的，他揮發出的信息是準備開講的。
“那廝每個月會去北京一次，一個月去一次，一般是最後的兩個星期。”副處說，兜中摸出了一盒軟人民大會堂，拈出一支遞給曹誌達，再拈出一支叼在自己的口中，曹誌達立馬打著了打火機給人家點著。
抽副處的香煙，曹誌達覺得不太得勁 。“就泡妞，咋還非得北京呢？”曹誌達不解。
“固定的，一個女大學生。”副處滿臉的厭惡。
曹誌達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曹誌紅，那時妹妹也大學生，他就也立即湧起了對處長深深的厭惡、惡心、痛恨。“媽拉個逼的，還玩品位呢！”他說。
“比你想到的，還惡心！”副處說。
以曹誌達為首的犯罪團夥全部落網了，金牛市人民政府前行政處處長魯直的失蹤真相也大白於天下了，那麼一天，我正在辦公室麵對著電腦敲著這一部書的片段，我十分知道，隻要案子還沒有最後結案，我所進行的就隻能是支離的片段，座機電話響了，瞥了眼顯示的號碼，本市的，不熟悉的號碼，接。
“邊作家嗎？或者說，邊老板嗎？”
“是。”我在記憶中飛快地搜索著，根據對方的語氣這人應該是熟人。
“我高中校長海紅宇。正看你網站呢，挺好。想請你也給我們弄一個，弄一個校園網站。”
在電視台做記者的時候接觸過海紅宇，腦袋瓜沒幾根毛的金牛市第一高中校長。
“那可是得花錢的……”我說。
“你開價。咱金牛高中還能差錢啦？”
我笑了：“免費給你幹一個，就當我維爾企劃工作室讚助教育事業一回。”
“那哪好。”
“這樣吧，購買空間和域名的錢你拿就是了。”
“行。”
我安排了敬一去了海紅宇那，聽他講要求。
就在我幾乎忘記了這事的時候，海紅宇再次掛來了電話，大讚網站建得如何好。一邊和他通著話，我一邊在電腦上調出了那網站，果然做得很漂亮。海校長請吃飯，讓我帶著敬一赴宴，應邀。酒席上，和對方達成協議：我方可負責網站的日常維修，投放廣告的收益歸我方。海校長問到寫作的事，問到目前在寫什麼，我說在寫一部關於曹誌達案子的書，就提到了魯直。當初魯直的失蹤傳聞沸沸揚揚，而今真相大白於天下，在金牛，再一次成為熱點。
“其實魯直和那個女大學生的事還是我給牽的線呢。”校長說，緊鎖雙眉，很不爽的神情。他沒提那個女大學生的名字，一個令人心痛的名字。
我的耳朵是立即就支楞了起來的，如同一隻狼聽到了獵物的什麼聲響。“說說。”我說。
海校長苦笑。
海紅宇由教師而教導處主任，而副校長，而校長。教師的時候，他是金牛市最優秀的高中語文教師之一。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曾經做過短暫的中學教師，語文教師，曾經聽過海紅宇的公開課。那時候他腦袋瓜上的毛就不多，不多的顯得油膩的發絲遮掩著顯得油膩的腦頂。那時聽說他長相和實際年齡之間的誤差很大，其實他還沒到五十呢。提早的謝頂，令我肅然起敬，覺得那是兢兢業業的結果。他桃李滿天下。姚黛是他的學生，魯直也是他的學生，當然了，魯直是姚黛的大師兄。他讓大師兄牽了小師妹的手。
姚黛的父母雙雙下崗，父親是電工，在一家私企找了工作，母親呢，住的房是一樓，硬開了複印部。本來是不準許的，開了也就開了。本來這樣下去家裏的日子也還可以湊合下去。天降橫禍，一個下著蒙蒙細雨的傍晚，下班歸來的父親在途中遭遇車禍，騎著自行車歸家的父親遭遇車禍，而肇事車輛逃逸。蘇醒過來的父親給妻子掛了電話，那時女兒還沒有放學歸家呢。逃逸的車輛終沒有找到。而父親，從醫院接到家中的父親，已經是一個癱瘓的人了。就那小小的複印部成了家庭開支的來源。
女兒依舊備戰高考，依舊走上考場。考完最後一科走出考場，疲憊、茫然，還沒有走出校園，她忽然暈倒。在老師和同學的千呼萬喚中她醒來，大滴大滴的淚水奪眶而出。那時的海紅宇是教導處主任，而在教導處主任之前他是做過姚黛的班主任老師的。姚黛暈倒的時候海紅宇也趕到了現場，他知道姚黛家中發生的事情，知道這個漂亮女孩的絕望，他說：“姚黛，別擔心，你上學的事老師管了！老師就管你一個！堅決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