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人們賞畫的水平,雖參差不齊,但買者,哪個不是衝著名人去的。有名的似乎品味就高,甚至越貴的越好。除了行裏的精英,有誰還會精心探究一下,那畫中描述的物象,是個什麼意境。什麼繁而不繁,簡而不簡的,密不透風,疏可走馬的,有幾個會去欣賞的,普通的大眾能看懂畫上的簽名,就很不錯了。
對於一個好的畫家來說,有人識得他的畫,比有人高價來買他的畫,更讓他覺得有價值感。
匡言通雖然不屑於人家把他的畫,按尺寸量著來算錢,但也是免不了當今的世俗,畢竟自己,還沒活在世外桃源。
按尺賣,無非是把尺寸弄的大一些,畫的滿不滿,留白留的多不多,都能讓買家講出故事來。隻要那畫上,有你的那個印章,題不題字的,你那名字,讓人家看清楚就行了。
沈維蘭的畫,原先都是送人賞玩的,後來就有人跳出來,喊著非要按副買她的。現在,又有人非要按尺來買了。一不小心,她的畫就被抬到一流畫家的行列,甚至一度超過了匡言通。
要說來買沈維蘭畫的人,大多也談不上品味二字,說到底,大都是想拿著這畫,回去給自己撐麵子去的。
一個還有稍點社會地位的人,能把遲書記夫人的畫求來,掛在自己屋裏顯眼的地方,不僅顯得他有多麼優越的政治背景,而且做人的檔次,似也跟著提上去了。
向權利示好,澤潤自己,參透了規則,也會讓人樂此不彼。沈維蘭的畫,一時竟也到了一畫難求的地步。
匡言通也曾撇著嘴說她:“畫著玩就算了,賣什麼賣啊,人家為麼都趕著買你的畫,你也不在心裏掂量掂量。你們家老頭要是個掃大街的,你畫的再好,站在街上吆喝著白送,怕也沒人願意要。”
“你的畫能賣,到我這為什麼就不能賣了?至少我畫的畫,還不是贗品吧?”
隻要匡言通說到自己的畫,沈維蘭回複他的話,總是堅定而冷冰冰的。
她最忌諱人家這樣說她,也特別是匡言通這個級別的人說她,好像她的畫,在他們眼裏就是張白紙,根本就不值那個錢似的。
沈維蘭從教育局內退出來,就專業從事了畫畫,成了畫家。
受她身份的影響,她退下來也沒閑著。各種社會團體,各級協會,紛紛向她拋去了橄欖枝。現在,光掛在她身上帶“長”的名譽,就有十幾個。
隻要給她帶上“長”,有了邀請必去出場。沈維蘭雖不在乎事後那一疊的辛苦費,但自己出場的麵子,還是賺的足足的。
匡言通總是奚落,說她退了比上班還忙,忙得日理萬機的,說要按這個進度走,很快就能日理“億”機了。以後要想分身有術,還得要修煉成孫猴子那樣,會拔毛吹著變才行。
匡言通是眼看著沈維蘭被那些人捧到忘乎所以的地步的。他是一點也不喜歡現在的沈維蘭,最討厭她拉著長腔衝他說話。
想以往,她處事雖然矯揉造作,但心底至少還尚有一點良純,現在她身上的這點良純,也幾近難尋了。
但無論沈維蘭怎樣拿捏,怎麼裝腔作勢,匡言通心裏還是最明白,在她的骨子裏,最看重的,還是她自己作的畫。
所以,沈維蘭每每為自己的畫辯駁,匡言通也是無言以對。
想想現實就是這樣的,既然有買的,就有賣的,各有所需,看似也沒有什麼不妥的,隻是沈維蘭這特殊的身份,不知道是賣畫還是賣身份。
“誰敢說你的畫是贗品,這世上,也隻有像我匡言通這樣的貨色,才稱得上是贗品。”
因為太知道她了,匡言通才語重心長,但說到沈維蘭聽不進去的時候,也隻有自己徒留憂慮,仰天一聲長歎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