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兜兜轉轉數年後,當年的秘密被無情揭開——
齊妃自知大禍臨頭!
但在她內心深處,卻鬆了口氣。雖將來必是死路一條,然她卻能從此坦蕩蕩,將一切的悔、恨、憶……光明正大、暢快淋漓的感受!
這時,蕭玉杏招呼女兒,“好了喜喜下來歇一會兒罷!”
有宮人過去,抱了喜喜下來。
喜喜嚷著口渴,要喝水。
宮人又拿了茶盅過來,服侍喜喜喝水。
喜喜才喝了兩口水,注意力就轉移到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蝴蝶上。隻見那隻藍色鳳尾蝴蝶撲閃著絢麗的翅膀,朝著牆根兒下怒放的花兒飛了過去?
喜喜忙不迭的跟了過去——
自有宮人亦步亦趨地跟上……
蕭玉杏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女兒。
直到她的手,被人握住。
轉頭一看,卻是齊妃?!
隻見齊妃捧住了蕭玉杏的手,迎著光細細的看,終在左手掌腹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條淡淡的疤痕。
齊妃一下子就落了淚。
那是被她打的!隻因幼小的甜杏兒一心想著玩兒,不肯安心練字練習研墨,她為此生氣,用竹簫打了甜杏兒,沒曾想那竹簫被打折了,鋒利的斷折處劃傷了甜杏兒的掌腹,流了不少血……
“其實,二十年前我就想問你,你……到底疼是不疼啊?”齊妃含淚問道。
蕭玉杏怔怔地看向齊妃,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才輕輕地說了句,“那會兒太小了,也想不起來到底疼不疼了。想來也不大疼,要不然肯定一直惦記著。”
齊妃用帕子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蕭玉杏撫住了自己的掌腹。
其實她也不是沒記住那一次捱打。但她打小兒就知道齊妃娘娘是對她好的,也知道是因為自己偷了懶才遭受處罰的,所以她認。
她所承受的苦難,主要是在皇上和齊妃娘娘看不到的時候。因為當時年紀小、她沒少被年長的宮婢們欺負,捱過無數虐打、也被作弄過無數次……
掌腹的傷疤與她受到的其他傷害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現在看到齊妃這麼難過的模樣兒,蕭玉杏突然就釋然了,輕聲問道:“這些年來,您也受了不少苦罷?”
齊妃哭聲一滯。
蕭玉杏繼續說道:“太後飛揚跋扈的,莫說她根本沒把皇上放在眼裏,恐怕就連齊家本家,她都已經不在乎了,她隻在乎她自己……”
“娘娘要嚴守秘密,要平衡齊家和齊太後之間的矛盾,還要憑一己之力撐起齊家,維持齊家的體麵;更要處理宮務,維持皇家的體麵……然而娘娘也並沒有一個可靠的、能說說心裏話的人……這些年來,縱使錦衣玉食的,想必娘娘心裏也苦得很。”蕭玉杏淡淡地說道。
齊妃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她拉住了蕭玉杏的手,含糊不清地說道:“甜杏兒,對不住……阿娘對不起你!教你在外頭顛沛流離,四處遭人追殺……”
蕭玉杏搖頭,“娘娘對不起的,還有福英一家,以及數以百計的……被我連累而死的人。”
齊妃再次嗚咽出聲,“我、我……這些年來,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每日裏不是擔驚受怕、就是追悔莫及!甜杏兒,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我肯定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蕭玉杏笑了,“那……”
“甜杏兒?”
一道清越疏朗的男聲突然響起。
蕭玉杏尚未轉頭,就先聽到齊妃娘娘“啊”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轉頭,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
有個穿著寬袍袈裟、手持禪杖的光頭和尚站在關雎宮的門口?
再仔細一看……
分明就是太子姬瑜元!
蕭玉杏不由得想起了前幾天謝承宣告訴她的說阿元執意要出家,且皇上也已經恩準了的事兒。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可蕭玉杏還是覺得有些無法接受。
阿元含笑走進了庭院,說道:“聽承宣說,甜杏兒今天進宮了,我便趕了來……就此道別也是便宜,倒不必走兩趟了。”
齊妃娘娘身形微晃。
阿元伸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阿元,阿元……你為何如此模樣兒?”齊妃含淚泣道,“……這事兒與你二人無關,全是我的錯,我、我會去和皇上解釋的。”
阿元笑著搖頭,“這是我的夙願,其實很久以前已經悟了,隻為塵世事紛擾,一直在忍……”說著,他朝蕭玉杏點頭,“如今得以解脫,這是我的幸事。我想去遠遊,又想著我還欠甜杏兒一句‘對不起’,今天特意前來說一聲。”
“甜杏兒,對不起!”阿元朝著蕭玉杏鞠了個躬。
莫名其妙的,蕭玉杏的眼圈就紅了,“根本不關你的事……你、你也是受害者,要知道,你的生母和家裏人也……”
“那是他們的劫,總有因果。”阿元溫柔地說道。
齊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我害了你們,是我……”
阿元直歎氣,“阿娘雖然做了錯事,但也心善,會受懲罰、也有會撥雲見日的一天。隻日後阿娘多保重罷,我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回……”
齊妃一手抓著阿元,一手抓著蕭玉杏,然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哭得不成樣子。
這時,自關雎宮宮門外傳來了些許喧嘩聲?
像是有人打罵宮婢???
不大一會兒,有人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
“好哇姬瑜元!我隻當別人是在胡說,沒想到你還真剃了頭?我問你,你若真要出家的,難道當父母妻子全都死絕了麼?你,你可曾問過我秦蔚雪肯是不肯?”
秦蔚雪叉著腰,哭哭啼啼的吵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