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翠堤刀光寒(2 / 3)

陸顏留道:“父親是請冷華冷老先生親手雕刻的。這玉叫做紫玉符。”

雲翩驚羨道:“是有流蒼第一名匠之稱的冷華?原來如此!大概這天底下除了他,也沒人能做出這樣巧奪天工的東西來了。想必這也是一件全天下獨一無二的至寶吧?”

“那是自然的……”

當時的他們談笑風生,仿佛將對方看作了自己的知己良朋,雲翩卻從來沒有想到,陸顏留對她的好原來是別有心機的。她走錯了一步,這一生,便提前葬送在她當時的錯誤裏。她後悔卻也來不及了。

陸顏留又逗留了片刻,便獨自離開了鳳鳴樓。屋子裏隻剩下雲翩一個人。這個時間,正是鳳鳴樓客似雲來的好光景,門外紅光盈盈,嘈雜一片,倒讓雲翩覺得心安,如果巷子裏那個凶手真要殺她滅口,也不會挑這樣的夜晚,不會在這樣人來人往的青樓裏吧?

可是,她倒真的不敢一個人回花府去了。夜那麼黑,路那麼長,隻有她一個人,她怕,怕得要死,想起那個死在巷子裏的人,滿身鮮血,死不瞑目,她隻能顫抖著躲進角落裏去。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地方比角落更安全了。

她蜷縮在那裏,緊緊地抱著自己,濕透了的衣裳還貼著她,很冷,她打了個噴嚏,不知幾時漸漸地睡著了。

天亮時,崔媽媽進來,看雲翩還在,“你怎麼還沒走呢?我說你那位陸官人也是的,千方百計為你贖身,又不娶你,還把你送給花家做丫鬟,時不時又要你來這兒伺候他,你們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

雲翩不屑辯解,起身拿了錦盒便走。走出鳳鳴樓,外麵天色尚早,行人寥寥,她不免又發起虛來。壯著膽子一路狂奔回花府,累得直喘粗氣。正好有小廝過來,說昨夜大公子派人到晚晴樓找她了,她看著手裏的錦盒,急忙找到墨香齋去。

花靖宣問:“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狼狽?”雲翩心想,人家都說裝可憐扮同情是最能贏得男人疼惜的,何不就勢利用一場?她便雙眉一擠,硬是擠出了兩行淚,哭哭啼啼地將自己的遭遇說了,隻不過沒有說陸顏留,也沒有說鳳鳴樓,隻說她遇到了好心人收留她一晚。說著說著,就哭著撲進了花靖宣的懷裏。

花靖宣安慰道:“回來就好,別怕了,這宅子裏安全得很,下午我陪你去官府,你將你看到的都告訴府尹大人,他們一定很快就能抓到凶手。”雲翩想自己這一招果然奏效,花靖宣對她不僅溫柔,而且慈祥,她甚至想到了小時候賴在父親懷裏撒嬌的情形,那種清甜的感覺漸漸彌漫上來,一時間貪戀不已。

花靖宣打開錦盒,道:“看來我隻能明日再找工匠刻字了。”可是,低頭一看,裏麵的東西竟裂開了兩半。

雲翩也驚呆了,猜是自己昨天摔倒的時候磕壞了,急忙賠不是。花靖宣看她可憐,也不忍心怪她,卻聽門外一聲冷喝,“哼!這隻翠玉燙金鳴壺,是我花了不少心思才買來的!天底下除了這一隻,再沒有第二隻,我說過,誰要是敢弄壞它,我非得打斷她的腿!”

雲翩一看,隻見花無愁緩帶輕袍地進來,手裏仍然搖著那把玉骨折扇,姿態是在傲慢之中帶著一股輕佻,卻又在輕佻裏暗藏了敵意。雲翩噙淚道:“是……是奴婢疏忽大意,可那卻也是情非得已,請二公子原諒!”

翠玉燙金鳴壺本來是花無愁準備送給花鶴年老爺子的壽禮,還托花靖宣到禦匠坊找師傅在上麵刻幾句賀詞。但昨日花靖宣走得匆忙,將鳴壺忘在家裏,李若伶看見了,怕他急用,便著人給他送去。後來就有了雲翩主動請纓,卻不小心闖下禍端一事。

花靖宣幫著雲翩將事情的始末解釋了,花無愁將扇子在掌心一合,“大哥,你可知這翠玉燙金鳴壺是我向夜砂城主買來的?”

花靖宣眉頭微皺,“夜砂城主?你怎麼又去找他了?”

花無愁反問道:“所以你說,它是珍貴還是不珍貴?”

雲翩卻不知道他們說的夜砂城主是個什麼人物。又聽花靖宣道,“我早已經勸過你,夜砂城還是少碰為妙,你就是不聽!朝廷一直把夜砂城看作眼中釘,想方設法要端了他們的老巢,咱花家這門生意,少不得跟許多達官貴人打交道,若是被人家知道,你總是跟夜砂城主做交易,隻怕會影響花家的聲譽。”

花無愁道:“大哥,你也不必杞人憂天,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說著,又將扇頭指向雲翩,“可是這丫鬟弄壞了我的寶貝,我花無愁言出必行,要是不打斷她的腿,還怎麼在花家樹立威信?”說著,大喊了句“來人”,幾名護院便抱拳圍在書房門口。

雲翩撲通一聲跪下去,扯著花無愁的袖子,“二公子……奴婢真是無心之失……”花無愁嫌惡地一推,“放開!”雲翩身子一傾,額頭撞在門檻上。花靖宣見狀,急忙拉著花無愁,“嗬嗬,無愁,你說你言出必行?你向誰言?誰聽見了?大哥去找來問問?”花無愁頗為不悅,“大哥,你為什麼老護著她?”

花靖宣朗朗一笑,道:“為何我感覺你老是針對她?”

花無愁仿佛被說中心事,一時無言,又看了看雲翩,恨得牙癢癢。花靖宣卻已經揮退了護院,拉著他道:“聽說春雲滿月樓來了一批東離國的美酒,你不是最喜歡嗎?走,大哥陪你去嚐嚐!”

好說歹說,總算是將花無愁給拖出了墨香齋。

雲翩跪得膝蓋發疼,看他們都走了,門外靜悄悄的,太陽將地麵曬得慘白,她顫巍巍地站起來,雙眼一垂,眼眶裏噙了好久的淚終於落下來。

那天午後,花靖宣從春雲滿月樓回來,陪雲翩去官府報了案,師爺還根據她的描述,繪了一張凶手的畫像。那畫像惟妙惟肖,與凶手有九成相似,雲翩隻看了一眼,便嚇得不敢再看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