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側躺在軟榻上沒動,如姬倒是挺著急,又道:“你還是去見見他,或者至少跟他把話說清楚吧?”
雲翩又猶豫了一會兒,咬咬牙,坐起身道:“好吧。”
如姬急忙來摻她,一邊對門外的嫣紅大聲道:“去前廳告訴陸公子,就說雲翩一會兒便出去見他,讓他等一等。”說著,推雲翩在梳妝台前坐下,拿了一身亮黃色的衣裙來給她換上。
雲翩無心打扮,隻想著應付了事,可如姬卻又說要給她梳頭上妝。她推開如姬的手道:“如姬姑娘,不必了吧?見他我又何需如此隆重?”
如姬不慌不忙地將珠花在雲翩的頭側比對了一番,一麵嘀咕著不知哪一朵更襯她,一麵對她道:“你病了這麼多天,大概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憔悴,要是不打扮得明豔一些,就這樣出去怕是要嚇到人的。”
雲翩輕道:“我才不管他如何看我。”
如姬不理,又擺弄了一陣,送雲翩出了房門口,雲翩正要走時,她忽然又喊住她:“雲翩?”
“嗯?”
如姬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沒事了,你趕緊去吧。”
雲翩覺得如姬方才的舉止頗為奇怪,但也說不上來到底奇怪在哪裏。
陸顏留在前廳裏,背對大門站著,左手習慣性地摩挲著腰間掛著的紫玉符。他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見雲翩雪膚花顏,已不見病容,隻在行動間還有些嬌弱,他迎上去道:“你終於肯見我了?”
雲翩又看見他露出難得的笑容,怔了怔,輕歎道:“我如今已被趕出花府,不能再為你做什麼了。無論你對花家還有什麼仇恨、陰謀,你都不能從我這裏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陸顏留蹙眉道:“雲翩,我隻是關心你,想知道你的身子好了沒有。”雲翩冷冷地看他一眼,道:“那你現在看到了?我好得很,不必你再費心了,你以後也別再來天繡莊找我。”陸顏留急道:“你不要解藥了嗎?”雲翩聽著,眼神漠然地掃上去,好像他所說的解藥根本是和自己無關的東西。她道:“我的死活,不用你操心。”
陸顏留不免氣憤,甩袖道:“就為了那個花無愁,你要跟我撇清關係?連自己的死活也不顧了?雲翩,你這是在賭氣!花無愁對你無情,你又何必還對他念念不忘?這些天他有來看過你嗎?隻怕你就算毒發死了,他也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
“你住口!”陸顏留的話正刺中雲翩心中痛處,她不免憤怒,“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陸顏留見她一雙秀目之中全是仇恨,早已不是從前那副怯懦低微的模樣了,便知她這次是鐵了心要與他劃清界限,他在憤慨之餘,卻不免擔心,道:“我怎麼可以不管你?”
雲翩冷笑一聲,輕蔑道:“你憑什麼管我?難道就憑你可以操縱我的生死嗎?”
陸顏留頓時怔住。是啊,他憑什麼呢?難道就憑眼前這螓首蛾眉已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最深最深的那道印痕?憑他已經愛上她?可是,他能告訴她嗎?他分明隻是她恨之入骨的一個人啊!
他一著急,抓起雲翩的手,雲翩卻猛地抽開,順勢甩了他一個耳光。
他始料未及,這一巴掌幾乎將他的魂也震碎了。他猛地地揚起手,怒目圓睜,臉已經漲得通紅,咬緊了的牙關裏噴發出一股野獸般的氣息!他想還她這個巴掌,可是,手卻還是在半空突然停住。
冰涼的眼眸裏,映出那張倔強的花顏。
她就那麼仰臉看著他,一雙眸子無懼地瞪著他。他如夢初醒,後退一步,整個人泄氣到極點。
雲翩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勇氣刮他一巴掌,打過之後心中才有些後怕。但看陸顏留似乎有些服軟,便冷聲再下逐客令,“我說過天繡莊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陸顏留忽然道:“雲翩,要怎麼樣你才肯接受我?”
這一聲問,輕軟低微,從來不曾有過。他不再是高高在上、操縱著她的王,反而成了跪在她腳下的敗軍之將。
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他竟能為她俯首至此。
雲翩還是不為所動,隻背轉了身去,給他一道冰涼的背影。陸顏留輕道:“如果我現在給你虞美人的第二重解藥呢?”
雲翩袖中的拳頭忽然一緊,肩也有微微的顫栗。她不是不在乎的。生與死,豈是真的說拋開就拋開了。她一直賭著那口氣,就算要她以死還清白,她未必不願意。但如果生的機會真的擺在眼前,她又豈能白白放開?陸顏留這句話,到底還是將她觸動了。
可陸顏留隻是試探,他的心裏,從始至終也沒有想過將第二重解藥給雲翩,因為那是他和她之間最牢靠,也是僅有的一點維係。他看她香肩發顫,便知自己探中了她的心事,道:“你看,你又何必騙我、騙你自己?你不是不在乎的!你……”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覺得天旋地轉,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
雲翩見狀,大驚,“陸顏留,你怎麼了?”
陸顏留的臉色發青,嘴唇烏紫,伏在地上粗重地喘著氣,“我……我不知道!我……我好……難受……”
雲翩突然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也像被抽走了似的,也跟陸顏留一樣,虛軟無力地栽倒在地。額上冷汗涔涔,臉青唇紫。陸顏留看她那副模樣,更加驚恐,想爬到她身邊,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個人。
“如姬?”雲翩和陸顏留異口同聲。如姬匆匆地跑到雲翩麵前,掏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喂雲翩吃下,道:“放心吧,這是解藥,你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雲翩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便聽如姬對陸顏留道:“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陸顏留,隻要你交出虞美人的解藥,我就把你所中之毒的解藥給你。你會下毒,我也會,我們一命換一命,很公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