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綿對罌粟很不放心,總是擔心她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那天講完話,對罌粟千叮萬囑,讓她不要插手。蔣綿說了許多,罌粟也不反駁,不過靜靜聽完後也沒有明白地說一聲好,隻是微微一點頭。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罌粟倒是一直表現得安分守己。有時在家中玩插花,有時李遊纓來接她便出去玩,再或者有時自己去逛逛街,別的並沒有做些什麼。直到有一天她從城東去城西的一座商場,在那裏轉悠了一天後,正在打車回家的時候遇到了路明。
路明開一輛黑色車子,停到路邊把車窗搖下來同她打招呼。罌粟假裝沒看見,打算換個路口去打車,過馬路的時候突然被路明一個急刹車擋住去路。
罌粟站在原地,戴著寬大墨鏡的臉上麵無表情:“路總助,違章停車死人事小,您不覺得被路人側目很丟臉嗎?”
路明靠右停車,下來站到她麵前,還是那個笑模樣:“誰讓罌粟小姐假裝不認識我呢。好歹是相熟一場,你這麼做太不厚道了。”
“您有事嗎?”
路明指了指對麵茶舍:“這裏這麼熱,說話不方便,我們去喝一杯。”
罌粟仍然麵無表情:“我急著回家吃晚飯。”
“那我請你吃晚飯。”
罌粟嘴唇微微一動,說:“滾。”
路明臉上笑容終於淡了一些:“罌粟,你識抬舉一點。我是為了你好才巴巴來勸你,否則你以為我熱臉倒貼你我就很願意?”
罌粟冷著臉,抿唇一言不發。
“阿涼近來春風得意,道上都拿你當笑話看。離枝當年雖然也被冷落過,至少沒像你一樣被除名。阿涼最近處心積慮謀劃了幾件事,件件都是針對你。少爺昨晚上又全都答應了,你以為你還能撐得了多久?阿涼比你的心眼大不到哪兒去,你既然得罪過她,現在隻要落魄得不夠她滿意一天,她就一天不罷手。你以為蔣家保得住你?你信不信少爺再施壓上幾天,蔣家不把你親自送來楚家都算是他們仁至義盡?”
路明停了停,見罌粟不吭聲,便又繼續勸下去:“少爺之前把你除名,不過是因為你做得太出格,又脾氣那麼硬。阿涼能討少爺歡心,是因為她跟你正好相反,在少爺麵前知道自己的位置,扮乖扮得很精明。但無論如何,她剛到少爺身邊,感情再熱也沒法比過你這十年來積存的感情深厚。你想想這麼多年,少爺為你收拾過多少爛攤子?還有哪個人跟你一樣能在他麵前得寵這麼多年?他以前縱容你都縱容得沒界限,現在不可能一下子就對你撒手不管。你跟我回去,在少爺麵前稍微服個軟,做得誠懇一些,少爺怎麼可能會對你置之不理?總好過你現在被阿涼背後捅刀還無力回擊。”
路明說得口幹舌燥,罌粟隔著墨鏡瞅著他,忽然微微一笑,溫溫婉婉地說:“路總助。”
“……什麼?”
“你費盡唇舌勸我回去,是想拿我做刀子,去對付阿涼嗎?”
路明神色一僵,很快又微微一咳,說道:“……你想得太多了。”
罌粟對他的否認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摘下墨鏡,放在手心裏開合著鏡框,一邊慢慢道:“是嗎?可是聽您剛才的口氣,跟阿涼姑娘這些天來相處得仿佛不是很好。她究竟是得罪你哪裏了,逼得你不得不來找我當槍使了?”
“……”
罌粟的唇角微微帶起一點笑意,隻這麼細微一動,五官卻仿佛一刹那間媚色無雙。
她抬起眼來,眉眼彎翹,睫毛纖濃,幽幽地望著路明。那一刻路明隻覺得被晃花了眼一般,聽到她細細柔柔地道:“說說聽聽呀。”
路明心中一動,差一點就脫口而出。然而雖然及時收住嘴,卻也已經晚了。再低頭看時,罌粟臉上那些嬌憨又魅真的顏色早已無影無蹤,正似笑而非笑地瞅著他,帶著濃濃的嘲諷。
路明隻覺得頭皮發麻,罌粟卻打開了他的車門,自顧自地坐了上去:“行了。上車。我跟你回楚家。”
車子駛進楚家,緩緩停下時,路明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罌粟,沒想到正好對上她那雙烏黑深幽的眼睛。路明立刻轉移視線,卻還是被罌粟抓住現行,笑意微微地開口:“路總助。”
路明一直覺得罌粟笑起來比不笑更難纏。卻又不能不回應,隻能硬著頭皮說:“……做什麼?”
“我這麼小心眼的人,你都敢拿我當槍使,就不怕哪一天被我還回來嗎?”
路明微微一怔,再轉頭看時,罌粟已經推開車門,自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