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2 / 2)

看見顧大娘還在怔怔地看著她,白螺但笑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斂襟告退。

外麵天色已經大亮了,顧大娘定定看著這個白衣女子帶了鸚鵡走出門去,心裏還是驚詫得說不出話來。手心碰到了冷冷的東西,顧大娘低下頭,看見手中那一麵小小的鏡子——徑寬不過四寸,橢圓形、青銅錯金,背部用金銀絲鑲嵌著碧葉蓮花的花紋,繁複華麗,古意盈然。

“這可叫我怎生和老夫人交代?”莫名其妙地看著手裏的信物,顧大娘許久才回過神,生意也不做了,躊躇了半天,不得已,還是起身向著曾府走去。

“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

“無複仙娥影,空留明月輝。”

鏡歸人不歸……白螺站在花間,垂首看著手裏的信箋,恍如夢中。玄冥……玄冥,這一世,我可算又是找到你了。你是否也已經等了我很久?隻是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如此短暫,三個月相守之後,我們又要陰陽相隔。

她看著信上數行俊逸的行書,淚水忽然間無聲無息地劃過臉頰。

“哎呀,沒想到這事兒還真的一說就成!”顧大娘坐在大堂裏,說起曾家的允婚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大公子本來還斬釘截鐵地說不娶親的,曾老夫人雖然極想娶姑娘過門,但也遲疑著怕大公子不肯——偏偏我一拿出鏡子,大公子就見了寶似的一把拿過去,翻來覆去地看了,當下便說是肯了。沒把老夫人給樂壞了!”

白螺沒有回答,仿佛也沒有聽到。

顧大娘見白螺拿了大公子的回信,便一直看個不停,心裏想著多半白姑娘說了謊,兩人以前便是有私情,所以才這般一個願娶一個願嫁。這般一想,眼裏不自禁地便露出鄙薄來——別看這個白姑娘平日待人算是文靜堅貞,原來就是那麼回事兒。

“哦,如此說來,還真的是多謝大娘了。”白螺半天才回過神來,收了信箋笑,隨口問了一句,“那麼,二公子那邊又要怎麼回複?”

顧大娘瞥了白螺一眼,嘴裏笑道:“二公子那邊也沒什麼不好說話的——老實說,遠橋二少爺本來就有些不樂意娶親,老夫人怕他這幾年在外頭玩得心野了,想給他說房媳婦——這次不用成親了,他自然是樂得逍遙。”

白螺點點頭,從懷裏拿出一封銀子來,說是權做謝儀。顧大娘推讓了一番還是收了,笑吟吟開口:“曾家說姑娘單身在京城,陪嫁什麼的都從簡好了——就當那麵花鏡是陪嫁。姑娘放心等九月初九的黃道吉日——百花曾家也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長子娶親自然要風風光光,保證半點都不會委屈了姑娘。”

白螺隻是笑笑,似乎對於這些毫不介意。

送走了顧大娘,白螺關了門回到房中,對著架上的鸚鵡笑道:“哎,雪兒,這一次我可真的要嫁人了。以後你也不用老是問我什麼時候嫁了。”

一邊歎氣,她卻一邊笑了,重新拿出那張信箋來看,有些戲謔地喃喃:“真是的,也不知道這一世的玄冥變成什麼模樣——高個子?矮冬瓜?是胖是瘦?唉,無論如何,都希望能比上一世那個絡腮胡的模樣來得稍微俊秀些吧。”

聽她含笑自語,白鸚鵡“喈”的一聲,抖抖翅膀,一副“懶得理你”的表情。

白螺重又展開信箋,看著上麵的題詩,慢慢地,眉間的神色卻又轉為悠遠凝重——這一世才剛剛開始,以後的路不必預料都是知道的。上一世眼睜睜看著玄冥死去的情形還曆曆在目,每想起來依然痛徹心肺,讓擁有鋼鐵般意誌的她都不由覺得深深的無力。

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複仙娥影,空留明月輝。

如今,破鏡算是重圓了,然而未來又是如何?

但是無論如何,她想她有足夠的勇氣,直麵未來的千變萬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