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這一叫就完了。三個已放棄了她的日本兵包圍上來。她的叫聲吵醒不遠處宿營的一個騎兵排,馬上也巡著花姑娘的慘叫而來。
十五歲的豆蔻被綁在椅子上,隻有一個念頭:快死吧,快死吧,死了變最惡的鬼,回來掐死、咬死這一個個拿她做便盂的野獸、畜生。這些個說畜話、胸口長獸毛的東西就這樣跑到她的國家來恣意糟踐。她隻盼著馬上死去,化成一縷青煙,青煙扭轉變形,漸漸幻化出青麵獠牙,帶十根滴血的指甲,刀槍不入,行動如風。把自己想成青麵獠牙、刀槍不入的豆蔻又啐又罵,挨了耳光之後,她噴出的不再是唾液、濃痰,而是血。她看見對麵的人形畜生被一朵朵血花擊中,淹沒……最大的一朵血花從她的上腹部噴出,然後是她的肩膀,接下去是她的下腹。人形畜生不喜歡一個又吵又鬧、又吐血水的泄欲玩偶,用刺刀讓她乖覺了。
在一九九四年,我姨媽書娟找到了豆蔻另一張照片。這張不堪入目的照片,是從投降的日本兵筆記本裏發現的。照片中的女子被捆綁在一把老式木椅上,兩腿被撕開,腿間私處正對鏡頭。女子的麵孔模糊。大概是她猛烈掙紮而使鏡頭無法聚焦,但我姨媽認為那就是豆蔻。日本兵們對這如花少女不隻是施暴和淩遲,還把她釘在永恒的恥辱柱上。
我在看到這張照片時想,這是多麼陰暗下流的人幹的事。他們進犯和辱沒另一個民族的女性,其實奸淫的是那個民族的尊嚴。他們把這樣的照片作為戰利品,是為了深深刺傷那個被羞辱的民族的心靈。我自此之後常在想,這樣深的心靈傷害,需要幾個世紀來療養?需要多少代人的刻骨銘心的記憶而最終達到淡忘?
正在發高燒的王浦生看見了三根琵琶弦,眼睛四顧尋找:“豆蔻呢?”
玉墨將三根弦裝在琵琶上,為彌留的小兵彈了豆蔻許願的《春江花月夜》。
小兵明白了,淚水從燒紅的眼睛裏流出來。
書娟和女同學們是從英格曼神甫口中得知了豆蔻的可怕遭遇。英格曼神甫是這樣開頭的:“讓我們祈禱,孩子們,為犧牲者祈禱,也為殘暴者能盡早回歸人性而祈禱。”
神甫是和法比一塊兒登上閣樓來的。兩具西方身軀在這個空間難受地屈著背,本來就是祈禱姿式。女孩兒們相互使眼色,想發現神甫們怎麼了,臉都繃成了石膏塑像。
接下來,法比·阿多那多用兩三句話把豆蔻的遭遇講述一遍。英格曼神甫卻不滿意,對他說:“應該讓孩子們知道整個事件。”他用了五分鍾,把事件又講一遍。
“孩子們,你們將來都是證人。”英格曼看一眼全體女學生,“萬一這個不在了,那個還能作證。總得有人作證才行。”
女孩兒們聽完後,也一個個成了石膏塑像。隻有當凶險發生在身邊一個熟識者身上,才顯出它的實感、它的真切。女孩兒中有些想到豆蔻初來的那天,她們為了她盛走一碗湯和她發生的那場衝突。想想豆蔻好苦,十五歲的年華已被貓狗賣了幾回。她但凡有一條活路,能甘心下賤嗎,誰說婊子無情?她對王浦生就那麼一往情深。她們又想到豆蔻一雙長凍瘡的紅手給傷兵們洗繃帶、晾繃帶,想到豆蔻抱著從房簷上掉下來的剛出生不久的小野貓,急得到處找東西喂它,小貓死了後,她哭著在核桃樹下掩埋它……女孩兒們竟心疼不已,覺得哪個窯姐換下豆蔻都行,為什麼偏偏是十五歲的豆蔻呢?
豆蔻這一叫就完了。三個已放棄了她的日本兵包圍上來。她的叫聲吵醒不遠處宿營的一個騎兵排,馬上也巡著花姑娘的慘叫而來。
十五歲的豆蔻被綁在椅子上,隻有一個念頭:快死吧,快死吧,死了變最惡的鬼,回來掐死、咬死這一個個拿她做便盂的野獸、畜生。這些個說畜話、胸口長獸毛的東西就這樣跑到她的國家來恣意糟踐。她隻盼著馬上死去,化成一縷青煙,青煙扭轉變形,漸漸幻化出青麵獠牙,帶十根滴血的指甲,刀槍不入,行動如風。把自己想成青麵獠牙、刀槍不入的豆蔻又啐又罵,挨了耳光之後,她噴出的不再是唾液、濃痰,而是血。她看見對麵的人形畜生被一朵朵血花擊中,淹沒……最大的一朵血花從她的上腹部噴出,然後是她的肩膀,接下去是她的下腹。人形畜生不喜歡一個又吵又鬧、又吐血水的泄欲玩偶,用刺刀讓她乖覺了。
在一九九四年,我姨媽書娟找到了豆蔻另一張照片。這張不堪入目的照片,是從投降的日本兵筆記本裏發現的。照片中的女子被捆綁在一把老式木椅上,兩腿被撕開,腿間私處正對鏡頭。女子的麵孔模糊。大概是她猛烈掙紮而使鏡頭無法聚焦,但我姨媽認為那就是豆蔻。日本兵們對這如花少女不隻是施暴和淩遲,還把她釘在永恒的恥辱柱上。